贾玩差点呛住,挥手打断:“下次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说掉脑袋的话?你是皇上亲儿子,到时候说的人没事,听的人被你害死了……我还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好,”赵轶抬头一笑:“下次不说了。”
低头吃鱼。
当年两人被困的时候,贾玩时常出去偷东西回来给他吃,偷得最多的就是鱼——毕竟是在船上。为了让贾玩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赵轶以光线暗看不清、腿疼、不会挑刺等等为名,每次非要他把鱼肉择好了才肯吃。
那个时候,他表现的像个任性的孩子,反而只有八岁的贾玩,一直在扮演大人的角色,包容他、照顾他、保护他、温暖他……只有在这少年身边,他才能得片刻心安。
那些因在黑暗里一个人呆着而显得过于漫长的时光里,他总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仓顶的那道“门”,一遍遍幻想着它被挪开,漏进来刺眼的光芒,幻想着少年端着盘子在光芒中一跃而下,得意洋洋的笑:“看我今天弄到了什么?”
他会迅速闭上眼睛,假装被惊醒,不屑的说一句:“我当什么好东西呢?土包子!”
如果可以,他宁愿吃那些和石头一样硬的窝窝头,喝瓦罐里的浑水,换得这少年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曾发过无数次誓,有朝一日得出困境,必百倍千倍回报与他,必不让任何人欺负他、羞辱他……然而时至今日,他已贵为皇子,可充当保护者的,却依旧是当年那个少年。
白天贾玩胸口的脚印,像是烙铁一样,烫的他双眼冒火,几乎发狂,然而最后能做的,不过是如往日一样,偷偷提着食盒,来看他一眼。
将空了的碟子推过去:“还要。”
贾玩翻了个白眼:“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自己不会弄啊?”
手底下倒是不慢,利落的收拾出来一块鱼肚子给他,道:“皇上白天那一脚,不是拿我撒气……看着凶狠,其实没使劲儿。”
赵轶埋头吃鱼,没说话,只是心疼的厉害。
将鱼吃完,赵轶放下筷子,去书桌前坐下,拿笔沾墨,边写边道:“天亮之后我就要回京营,以后父皇每天布置的功课你别管,我在那边抄好了派人给你送来。”
“别,”贾玩道:“你整天忙的昏天黑地,哪有功夫替我抄书?再说了,我连房门都出不去,不抄书拿什么打发时间?”
“你还需要打发时间?一睡着就跟死猪似的,三五日都不醒。”
“什么一睡三五日,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
一个抄书,一个吃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贾玩忽然抬头,手指按在唇上,而后指指后窗,做了个走的手势。
赵轶会意,迅速起身,无声无息翻窗出去,贾玩将他用过的碗碟筷子递给他,关上窗户,坐下继续吃。
“笃笃笃”,三声门响,三声后又三声。
贾玩道:“谁?”
“朕。”
贾玩扶额:他算是知道赵轶深更半夜翻窗爬床的毛病从哪儿来了,敢情是遗传。
这父子两个,也太不讲究了!
起身开门,外面果真是乾帝,肩宽腿长,骨架极大,裹一身黑色斗篷,身形和赵轶足有七八分相似,若非那句“朕”,加上正主儿还在窗口猫着,昏暗中他差点认错人。
退开两步,正要行礼,就被乾帝制止:“朕在宫里都不用你跪,何况现在?”
大步进门。
门外还有几个人,却没有进来的意思,王公公从外面拉上房门。
乾帝在贾玩房里转了一圈,拿起筷子在菜里拨拉了两下,又翻了他抄的书,道:“写了不少啊,睡不着?”
不等贾玩回答,自顾自到桌边坐下,道:“去取碗筷来,朕正好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