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道:“三皇子也就罢了,二皇子意图弑君杀父,死有余辜!皇上愧疚什么?”
贾玩道:“他活着的时候,自然是死有余辜,可是死了,皇上想的,就是‘子不教,父之过’了。”
周凯好一阵没说话,不知不觉将一个烧饼啃完,才闷闷道:“三皇子他……真有这么深的心思?”
贾玩道:“我又不是他,说多少都不过是揣测罢了。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蠢人。”
周凯沉默一阵,道:“你眼中的三皇子,到底是何种模样?”
贾玩沉吟片刻,道:“多思多虑,小心谨慎,无大魄力,但小手段却少有能及。”
周凯低低重复了一句道:“小手段……”
贾玩道:“原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日后若为君臣,相处起来会比较累。”
良久,周凯才低骂一声:“真麻烦。”
……
荣禧堂中,气氛压抑。
贾母、贾政、贾赦、贾琏都在,连一向厌烦这些的贾宝玉也在座。
在牢里住了那么久,又经历流放之苦,宝玉脸上也显出几分棱角来,无论气质和容貌,都比以前成熟许多,再不似那个“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的多情少年。
贾母沉声道:“老二你说的是真的?皇上果然当众踹了一脚,还骂他‘废物’?”
贾政叹息一声,点头。
几人面面相觑,好一阵无人说话,贾赦拍着茶几骂道:“我之前怎么说来着?这小畜生,迟早要闯出大祸来!亲哥哥被他打的不成人形,我们这些长辈他全不放在眼里,还有他定的那些族规,简直就是背宗叛祖!
“亲王他都敢陷害,太上皇他都敢得罪,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就说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吧,你们偏不信!
“原本皇上被他那副好皮囊迷惑,愿意护着他,可现在皇上也厌了他!到时候太上皇和亲王殿下算起旧账来,我们哪还有活路?”
贾赦原因为贾雨村之事被关押,被折腾的不轻,央了贾玩好几次,贾玩都不肯伸出援手,今儿却不知怎的被放了回来,且不知得了谁的话,说话做事都底气十足……他原本就恨贾玩坏他财路,现在更不必说。
“老二你赶紧去写折子,跟那没人伦的畜生撇清关系……琏儿你看看账上还有多少银子,赶紧都拿出来,都这会子了,还修什么园子?找门路给亲王殿下送去才是正经!
“宝玉你不是认识奉恩公家的公子吗?赶紧备上厚礼,让他在皇上面前给咱们说说好话。说到底,都是那个畜生惹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最重要的是……老二你去找弟妹,让他给王大人写信,王大人是太上皇陛下的亲信,他说话一定管用!家里钥匙如今在谁那里?赶紧给弟妹送回去,还有琏儿,你媳妇那里,也多下点功夫……”
贾赦指手画脚半天,却包括贾琏在内,没一个人动起来,也没人说话。
安静好一阵之后,宝玉起身。
贾母问道:“宝玉,你去哪儿?”
宝玉不紧不慢道:“温书。前日玩兄弟说,他托了人安排我进国子监读书,只是要通过入学考试……孙儿往日顽劣,功课并不扎实,若不好生温习,进不去国子监事小,连累玩兄弟没脸事大。”
贾母张口欲言,最后却只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去吧。”
宝玉行礼,正要退下,就见贾政身边的长随满头大汗的进来,道:“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宝二爷……那边府里的玩二爷回来了!”
贾母一个激灵,急声道:“怎么说的?”
长随道:“玩二爷和那位周世子一道回来的,牵着马说说笑笑,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他们准备进门的时候,皇上跟前的王公公追了上来,带了皇上的口谕。
“也没正经传旨,就在门口说了,说让玩二爷抄一遍《孙子兵法》,写一篇策论,明儿晚上他来取,并带来后天的功课……什么时候皇上满意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王公公还把周世子也劝走了,说皇上说了,要磨一磨玩二爷的性子,禁足期间,只许待在房里,便是亲人朋友,也一概不许见。”
贾母长长吁了口气,闭上眼睛说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