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笙在心中惊叹,想到了沈嘉清在风伶山庄养的王八,还不到一个夏天就炖汤吃了。
五十年,比她爹还年长。
能在家中建一个大鱼池,那谢潇南的家该有多大啊。
温梨笙心不在焉的想着,慢悠悠的走到环城河边上,河里有不少小舟,这种舟并不大只能载三个人,且防止拥挤和碰撞,一次只允许七只在河中,岸上有专门记录和管控的人。
沈嘉清晕船,好久之前坐过一次小舟,结果晕的扒在舟边上往河里吐,那些鱼竞相争着吃,拖出了长长的一条鱼线,温梨笙看得也差点吐了。
自那以后,沈嘉清就彻底失去了与温梨笙共同乘船的机会,哪怕是不在一条船上也不行。
于是沈家就抱着甘蔗汁站在岸边看,剩下几人来到舟边分配。
谢悦想跟喊着要与谢晴一起,那周秉文自然又与梁怀谨一起,剩下的温梨笙和谢潇南便乘同一艘。
谢晴考虑到温梨笙的名声,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温梨笙看见谢悦抱着谢晴的大腿,就说:“不碍事的,这郡城里没人敢编排我。”
也肯定是会有人议论和编排,不过温梨笙向来不在乎这些,那些东西也没人敢到她面前来说。
很快谢晴姐妹和周秉文就上了舟,温梨笙和谢潇南站在岸边等小舟,温梨笙问道:“不是说世子家中养的有鱼吗?还乐得去喂这些湖中的鱼?”
谢潇南目光往河中一放,能看见偶尔在水面上露出来的鱼,他答道:“家养的鱼喂得多了,自然也想喂一喂野生的鱼。”
“这不是野生的哦。”温梨笙道:“这些鱼都是我爹当初买的鱼苗放进去的,因为禁止打捞管控严格,所以存活了很多,城里的人都喜欢来这里喂鱼。”
“这些都是温氏鱼。”温梨笙说。
正说着,一只小舟就靠了岸,谢潇南先走了上去,而后温梨笙上去的时候觉得舟一直晃个不停,扶着舟边俯身爬进去时,面前忽然伸来一只手。
就见谢潇南神色坦然的冲她摊着手掌:“我拉你。”
温梨笙倒是没有犹豫,只是手放进去的一瞬被谢潇南的手掌包裹住的手,她的心一下又迅猛地跳起来,好像是敲鼓似的咚咚个不停。
谢潇南的臂膀很有力量,大约是怕她在不停摇晃的舟里站不稳,又在她一直脚跨进舟里的时候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将她小心的牵引到了舟上。
温梨笙刚站定,就见舟头上坐着的划舟妇女正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他们,温梨笙赶忙放开了谢潇南的手,抽出来之后手背尚有他掌心的余温。
她抿了抿唇,对还在盯着二人笑的妇女催促道:“大婶,划船啦!”
那大婶才慢悠悠的划起舟来,温梨笙也小心的坐下,欣赏起河中的景色来。
河面上的风要更清凉一些,有一股水的味道在鼻子周围盘旋,小舟行过水面留下一条痕迹,有些鱼就在其中穿梭,偶尔露出鱼头。
大婶起初划得有些吃力,不过到了中间的地方差不多都是让舟随着河流飘动了,就不需要她再费力,于是搁下了木浆给温梨笙递了个木盒:“二十文一盒。”
这里面装的是鱼食,温梨笙摸出银钱给了她,结果木盒之后打开先递给了谢潇南:“世子先喂。”
谢潇南看了眼这鱼食,没下手:“这叫鱼食?”
“都是平时吃城下的东西搅和搅和碾碎了在晒干,鱼什么东西不吃啊,这些没脑子的东西。”大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嫌弃,笑呵呵的解释道。
温梨笙跟着笑:“说的好有道理。”
谢潇南还是不抓,温梨笙只好自己抓了一把洒在了手边的水里,立即那些鱼就涌过来,跟打架似的拥挤在一起翻腾,鱼尾巴一甩,就甩了温梨笙一脸水。
她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手就给最近的一条鱼来了个大耳刮子,一下就把鱼扇飞了:“抢什么抢!再抢我不喂了!”
谢潇南:“……”
谢潇南想起温梨笙总是有很多奇怪的举动,她可以对路边的树,地上的石头和木头做的门说话,难不成她是有一套能够与这些东西交流的心得?
于是他问道:“你跟鱼说话,它们听得懂吗?”
“听不懂也不妨碍我骂它们啊。”温梨笙古怪的看他一眼,似乎在疑惑他怎么提出这样蠢的问题。
谢潇南安静下来。
就不该问。
舟边的鱼一直拥挤翻滚,甩了不少水,谢潇南站起身走到另一边,站在温梨笙的旁边朝着对面看去,温梨笙则是虽然被甩了满脸水,虽然一直骂骂咧咧,但还是乐此不疲的往河里撒鱼食。
正喂得欢时,背后传来娇俏的女声:“世子爷,您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喂鱼的吗?是自己来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落下来,谢潇南是一个都没有回答。
温梨笙就好奇的回头,发现谢潇南的身影完全当初了她的视线,于是往旁边一歪,露出一个头看见了问问题的人:“哟,这不是施大小姐吗?怎么这么巧啊?”
施冉乘着对面的舟,站在她那个角度,温梨笙的被谢潇南的衣袍挡得很严实,乍一看还真没看出来,不过等她主动冒出头来,施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温梨笙,为何哪哪都能碰到你?”
温梨笙也不喂鱼了,拍拍手站起身来,这会儿的舟处于自己漂流的状态,整体很平稳站起来倒不费劲,她双手抱臂姿态立即显得嚣张起来:“怎么回事啊施大小姐,咱俩能巧遇那么多次,就说明咱俩有缘分,你为何回回都这么不待见我?”
施冉光是看到她,脸就绿了,回回碰到温梨笙,回回在温梨笙这吃瘪,她哪能待见得起来,厌恶道:“整个沂关郡的人中,我最讨厌看到的就是你。”
“巧了不是?”温梨笙反唇相讥:“我最烦看到的也是你,还有城北的乞丐。”
施冉在斗嘴方面就算是修炼个一百年,也是斗不过温梨笙的,她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本想破口大骂,但碍于还有个谢潇南在场,她始终端着架子,僵着脸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我也不跟你争,毕竟你是要进宫当娘娘的人。”温梨笙笑着说。
这话可不是她瞎编的,是之前好几回跟施冉吵架,施冉吵不过她的时候,总会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撂下一句:“我不跟你这粗俗的人争论,我日后是要进宫当娘娘的。”
以至于温梨笙每回见到她,脑中都要浮现这一句话。
施冉听她说这句话,立即跟点着的炮竹似的,狠狠的瞪着她:“温梨笙,你别仗着你有个郡守爹,就这般欺人太甚!”
温梨笙纳闷:“我怎么又欺负人了?”
温梨笙看她不爽很久了,两人基本上就是一见面就会争吵的那种,不过向来都是吵两句施冉自知不敌就先走了,唯一一次事情比较严重的,就是施冉提了温梨笙的奶奶,而后就打起来了,温梨笙挠花了她金贵的脸蛋。
施冉总想再说两句,但又不想放下架子把话说得难听落得个自己尖酸刻薄的形象,最后气得抓了一大把鱼食,一下撒向温梨笙的脚边,不少落进了水里。
于是那些蠢鱼一下就疯了,疯狂的扑腾跳跃,撞在小舟上,竟把小舟撞得轻晃起来。
晃动的幅度并不大,但温梨笙原本就站得没多稳,又是在水上这样一摇,她整个人就失了平衡前后摇摆起来,然而施冉还在继续撒。
温梨笙警告道:“你再撒我可就对世子投怀送抱了!”
施冉一听,立马停手。
谢潇南闻言看了温梨笙一眼。
正在这时小舟被猛地撞了一下,摇晃的幅度比之前大不少,温梨笙这下真的站不稳了,平衡失控的她摔在了谢潇南的身上,撞得谢潇南也没站稳,两人一起倒在舟中。
温梨笙倒下的时候脑袋还磕了一下他的胸膛,只觉得像是磕在垫了被子的床板上,一下就有些晕乎。
不过紧接着钻进鼻子里的那股属于谢潇南衣服上的清淡香气让她一下又清醒过来,在划舟大婶的笑声和鱼儿翻腾的水声里,她好像听到了心跳声。
一种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的,结果耳朵一侧,贴在谢潇南的心口间时才发现,这是谢潇南的心跳。
谢潇南一低头,就看见她贴着自己的心口,好像有一股热泉涌进了心尖将他整个心脏给泡起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漫延出来,带着他的体温似乎也升高了。
这感觉很奇怪。
她贴得那么近,近到头顶的发丝蹭到了他下巴上,痒痒的。
温梨笙抬起脑袋,用柔软的手指揉了几下他的心口,小声说:“世子爷,你这里被我砸痛了吧?我刚才听的时候跳得厉害。”
谢潇南喉结一滑,然后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慢慢从自己身上推坐起来,头偏向一旁,顿了片刻之后才说:“我没事。”
声音里好像很是平静,但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他耳尖红了些许的。
“没事就好,我还怕给你砸坏了呢。”温梨笙爬起来,老老实实的坐在舟里,而后对施冉喊道:“你完蛋了施大小姐,你方才故意引鱼撞我们小舟,把世子爷砸得心口很痛,他说要找你算账。”
施冉吓得花容失色,忙行礼赔罪:“世子,民女方才并非故意要引鱼撞舟,只是一时气糊涂了才……”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见那俊俏的世子爷压根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根本不在意她在说什么,平静的脸上似乎裹了一层冷漠,让人难以接近难以捉摸。
可偏偏温梨笙就可以。
她拍了拍谢潇南雪白的衣袖,然后说一句废话:“要是有一种衣料不染纤尘就好了,制成衣服的话就算在泥地里打滚也是干净的。”
而谢潇南还要对这废话给出回应:“让你去杂耍确实屈才了。”
“这衣裳不耐脏啊,随便蹭点灰就很明显。”温梨笙说。
“白衣如何耐脏?”谢潇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