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见微还没教给了了,其实就算她教,了了也不会愿意学,她厌恶跟人打交道,尤其跟人打交道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家中男人。
“家塾听到的。”
夫子们会结合时政讲课,这也是了了为何会坚持去家塾的原因,否则死读书谁不会?她过目不忘,看一遍即可倒背如流,为什么要跟一群崔家子弟同堂而读?
很多时候,一条小小的、听似不起眼的信息,很可能意味着某些大事,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反过来也是如此。
凌见微越听越感觉女儿了不得,恍惚中她生出自豪感,她的女儿哪里比男儿差?崔家前院家塾那群子弟,没一个功课比了了好,她还是年纪最小也是最晚去读的学生!
“此番回去,你可以跟崔肃和离。”
浮现在凌见微脑海中的第一件事,是凌家,她想起凌老太太曾说过的话,虽然再三告诫自己无需在意,可真的要去做了,却无法立刻做到彻底割舍。
了了问:“你是想继续留在崔家,与崔肃日夜照面,重归于好?”
凌见微矢口否认:“自然不是!”
和离的渴望终究占了上风,大概是与了了在一起久了,沾染上了她自由的性子,每在崔府多待一日,凌见微都觉窒息,她感觉自己已经受够了,再不想蹉跎时光,最可笑的是,她努力想要得到老崔公老太太认可时,他们怎么都不肯给她好脸色,只因她生不出儿子。
现在凌见微依旧生不出儿子,老崔公老太太却见天的派人给东跨院送东西,为的就是想稳住凌见微。
一部分是为崔家的名誉,另一部分,则是忌惮凌家。
“如果要和离,我须得回娘家一趟,将此事说与父母兄长。”
怕女儿误认为自己软弱,凌见微解释道:“我朝对出嫁女要求颇多,和离后三年必须再嫁,不得带走前夫的子女,不可立女户,若真的能和离,咱们就得回凌家住了。”
凌见微怀念未出阁时的日子,那时她在家中受尽宠爱,无比自由,那是自己的家,想怎样过日子就怎样过日子,哪里做得不好,自己的亲娘亲爹也不会不满,但在崔家却完全相反,再没了惬意的生活,要承担起主母之责,说实话,二房三房两个妯娌盯着管家权这么久,凌见微早就不想管了。
了了没说话,凌见微自己说个不停,她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没那么信任娘家了,若她真心认为回到娘家就能重新得到幸福,她就不会这样一直说,就好像不是在宽慰女儿,而是在给自己打气。
一个女人一旦出嫁,就没了家,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娘家可以不要她,婆家可以赶走她,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崔肃在宫门等妻女出来已经等了许久,一见凌见微,他便有许多问题要问,但还是忍着上了马车,今晚女眷入宫拜见皇后,他只能在外等待,心里紧张至极,就怕了了露馅,同时也再三警醒自己,怎么就真的干了这种糊涂事!
不被拆穿还好,一旦被拆穿,便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凌见微没有心思跟崔肃讲今晚发生之事,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去,再好好想了了的话。
而皇帝在得到内侍禀报,说那小宫女在离开后没有去找任何后妃,而是回了自己当差的地方,调查了她平日里认识的人后也发现,小宫女出身干净心思也单纯,可能那一日真的是误闯。
皇帝沾沾自喜,恨不得立刻就跟女儿炫耀,这场注,是自己赢了。
虽不能见面,但却可以书信来往,最近皇帝喜欢写字赐给百官,崔肃是得到最多的那个,因为皇帝赐给别人的字儿,那实打实的都是字儿,给他的就全是信。
提笔时,皇帝不觉想起那晚分开前,女儿最后对自己提到的人,是皇后。
想到这里,皇帝马上叫人进来吩咐,令他们盯紧皇后宫中的人,同时对那小宫女也不可懈怠。本来他是不想胜之不武,跟孩子打,赢也得赢的磊落,谁知这一查,还真就查出来了不得的东西!
皇后宫中有一宫女,与那日的小宫女恰好是老乡,这小宫女在御膳房烧灶头,因为手脚麻利人也勤快,很受人喜欢,常常被人请求帮忙。皇后宫中那宫女,去御膳房传皇后口谕,说是要点什么蜜瓜香汤,负责盯梢的内侍发现,这两人不仅认识,那一盅香汤,还是小宫女亲自端出来的!
皇帝这下全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赢,那小宫女还真就是皇后的人!
他又是生气,又是骄傲,气自己这样不小心没察觉,若非女儿提示,此事便要抛之脑后,骄傲他的女儿如此敏锐,心里的天平也开始渐渐倾斜,有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子里——为什么不行呢?
那宗室都敢让不是他亲生的男孩当皇帝,他为什么不能让自己亲生的女儿来当?大不了日后,给女儿多选几个夫婿,生出来的孩子随母姓,届时再挑一个好孙子继承皇位,那这血脉不还是他的?
想到这里,皇帝即刻动身去寻皇后,皇后刚拿到那盅香汤,尚未有时间品尝,皇帝就来了,于是她连字条都没工夫看,慌忙藏入衣袖,含笑来迎。
帝后二人一阵推拉,都是四两拨千斤,看似话说个不停,却没一句在正经事儿上,搁这儿互相试探呢!
皇帝是想知道,皇后是否已与宗室联手,说不定宗室私下已讨好于她,她自己也有看中的过继人选。
皇后则想知道,皇帝突然来访为的什么?那日她特意派了平日不用的眼线,防止被人察觉,直到今日才敢派人去接头,结果皇帝就这么巧的来了,他想做什么?
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两口子,加起来能有一千个心眼,全往这一亩三分地使。
最终是皇帝先开尊口:“其实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皇后暗忖,能有什么事,不会是看上人家有夫之妇了吧?那日晚宴,他的眼珠子只差没黏在崔家夫人身上,这才忍了几日,就不成了?
皇帝说:“我在民间,有个女儿,如今正养在崔肃府上。”
皇后正魂游天外,听了这话,“原来如此。”
随后她反应过来,猛地站起:“什么?!”
“你先坐下,莫要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