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节,絮乱丝繁,花满乌啼,仇九晋带着四五小厮,月洞门下抚她的脸,“你好好在家里,有吃有喝的,还要如何办?你放心,我不过是去游历个二三载,仍旧回家的。男儿志存四方,你把我绊在家中,岂不是叫我耽溺声色?你乖乖在家等我,我把天下的花都折一朵回来与你。”
她翻个身,阖上眼,恨里便有余情由她紧闭的眼缝里流出来。后来又是因何没等的呢?
关于其中的缘故,仇家太太云氏拂裙落在榻上,摇着扇轻描淡写,“你往蜀中才两个月,那丫头就查出了身孕,这哪里了得?你父亲那时候正想着与陶家结亲,那陶知行,疼女儿疼得那样,怎容你还未娶妻,先有个孩儿在家里?”
仇九晋为之大振,仿佛被暴风袭击,刮得他有些站不稳,攥紧折背椅的扶手跌回坐上,紧得手背上满是狰狞的青筋,“她有了孩儿?那孩儿呢?!”
那云氏生得端丽文雅,只是说话声音和着钗环珠翠响,高傲得有几分冰冷,“灌了她几碗红花,坠掉了嚜。否则留着给陶家说是非呀?陶家、应天府数一数二的富户,要有他们家的商队相助,你父亲许多事情都好办?->>d鞘焙蛎矗南锰占疑岵坏眉夼兀课抑幌胱牛勖羌业那巴就虿豢山懈鲅返呐19拥10罅恕!?br/>
仇九晋眼眶猩红,胸怀里堵得喘不上气,“因此,你们就将她卖了,还瞒着我?!”
他忽然明白了那天箫娘眼中的恨意,也明白了为什么小小一个南京城,他总也寻不见她。
这一切叱责,却在云氏平淡的目光里,激不起半点风浪。
云氏这般年岁,什么没经过?便以过来人的口吻,歪在榻上笑,“哎唷,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贱丫头,就要与你老娘算账?哪里值得呢?如今好囖,陶家的亲闺女虽没定下来,他亲侄女好歹定了咱们。等媳妇过门,你要多少小戏都随你,外头只管买去。”
话中都是富贵王堂的道理,仇九晋亦身在高门,纵然攒恨千度,却苦寻不到错处驳她。最终问罪无果,他只得催颓地笑笑,耷肩垂臂走出去。
日映朱门,松香霭霭,途上每行一步,他的心就往下坠一层。似又坠回四处寻找箫娘的无涯光阴里,打探了多少地方,次次都没回响,她像石沉大海,了无踪迹。而他的心也跟着一日一日地沉了海,险些溺毙。
现在他知道了,她不是没踪迹,是他身处的雕栏玉砌,刻意隔绝了她的消息。
秋后,仍旧暑热,晴日暖风,别有滋味。席泠与箫娘请道士掐算点穴,将席慕白埋在西城外山上。席家门客皆散,空空院宇,又只剩箫娘与席泠为伴。
因怕席慕白魂魄侵扰,箫娘长住了西厢,晨起透窗一线风,残灯吹灭,隐有天光,昨夜雨频敲,今朝便添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