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后,徒羡鱼回到自己的小院,并且是寝屋。她也不在乎裴眠雪是否还在了,反正她这副狗样子都是他折腾出的,往床上一爬,脸往枕头里一埋,不肯再睁眼。
“酉时一刻了,要吃什么?”裴眠雪倚上床柱,看着连鞋都不脱就往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道。
“吃人。”徒羡鱼丢出两个字。
裴眠雪哼笑:“也不是不行,但这种食物,你得自己去抓。”
徒羡鱼在被子底下翻了个身,把鞋蹬到床下去,话语低又快:“我要吃麻婆豆腐、干煸土豆丝、蟹黄玉米、白灼虾、爆炒黄喉、麻辣小龙虾……”
她念了不下十道菜名,有一些裴眠雪都不曾听说过。
裴眠雪啧了声,伸手向窗外一抓,隔着小院到膳堂的距离,将一本菜册抓到手中,丢向床上的人:“你不如把它从头到尾念一遍。”
“劳驾点个灯,再给我一个洁净术。”徒羡鱼嘟嘟囔囔翻身,打开菜册。
徒羡鱼最后选了爆炒黄喉、蟹黄玉米、清炒时蔬及一道汤。
裴眠雪应下后离开。他没有亲自去膳堂,把这事交给了天岁峰上他的剑童。
小剑童手脚麻利且话少,至多好奇地瞄徒羡鱼几眼,将食盒送到小院厅中便离开。徒羡鱼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慢吞吞进食,食毕又倒头睡去。
但她没能如愿一觉睡到天明,到了戌时二刻,系统把她喊醒:“有人来找你了。”
徒羡鱼不太高兴地把被子拉高。
咚咚咚!
院门被敲响,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大嗓门:“沈师妹!沈师妹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耳熟,徒羡鱼脑中浮现出下午在演武堂见到的那个魁梧壮汉的身影。
他定是来找她切磋的。徒羡鱼想假装不在,可她房间里的蜡烛、屋檐下的灯笼都亮着,修行者还能通过呼吸声辨人,无法假装。
等明天,一定要让白逢君或者赵铁柱给她这小院落一个隔绝窥探的结界。
徒羡鱼不情不愿地下床,穿好外衫,理了理头发,去外面开门。
天穹里挂上了一弯月,将山间石板路照得清透。
夜风清寒,魁梧的修行者站在门口灯笼下,依然是短打赤膊,笑容真诚:“白日里忘记问沈师妹姓名和住所,还好我打听到了。哦,我姓孙,单名一个翼字。沈师妹现在忙完事情了吧?可否与我切磋一把?”
切磋,果然是切磋。这是什么样的切磋狂魔?徒羡鱼做了个深呼吸。
“孙师兄,人生在世,要懂得劳逸结合,现在已是戌时,该停下一天的学习和修炼,进行娱乐和放松了。”徒羡鱼口吻郑重。
孙翼挠了挠头:“沈师妹的意思是,娱乐之后就愿意和我切磋了?”
徒羡鱼:“……”
“我唯一会的娱乐是投壶,师妹要一起玩吗?”孙翼完全不认为自己的理解有问题,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投壶不还是比试?还不如直接进行武艺切磋呢!
若是没有被裴眠雪特训,徒羡鱼会答应他的请求,然后看准时机认输,以绝后顾之忧。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抬手臂。
不过站在门口吹了一阵风,徒羡鱼完全不困了,想到这山中毫无乐趣,戌时也算早,长夜漫漫,无所事事,便问:“你会打牌吗?”
“打牌?什么牌?”
“打麻将。”
“麻将啊,听是听闻过,但……”孙翼又抬手挠头,欲言又止,似有些不情愿。
“麻将,是这世界上最妙的玩乐。”白逢君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来,清清朗朗,透着认真和严肃,“它不仅能激起人的斗争欲和好胜心,还能锻炼记忆和算力,对修行甚有帮助,道友可不能小觑它。”
他人也踏月而来,仍是上午见过的白衣打扮,笑容可亲地伸指点人:“一二三,咱们有三个人了,虽然通常是组四人局,但三个人也能打。”
“麻将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对修行有益?”孙翼面露迟疑。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白逢君笑道。
“沈师妹,真如此?”孙翼将头转向徒羡鱼。
徒羡鱼点头:“当真如此。”
夜穹一弧弯月,四五星子,同照两处人。
风自青华峰上掠过,吹往天岁峰山巅,在林间石上低回高转,将山间那人雨过天青色的衣摆吹得招展如旗。
他凤眼狭长清亮,正是裴眠雪。
一只黑猫在山石上几次跳跃,落到他脚边,坐下一边舔爪一边说道:“你这一天都不在天岁峰,又去找那个小姑娘啦?”
“有事就说。”裴眠雪眺望着夜色下的某处,应得颇冷淡。
黑猫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
“她今天吓死猫了!”猫将尾巴往地上拍了拍,“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猎物一样!你说,她是不是想吃猫肉!”
裴眠雪掠了猫一眼:“她的想法,我怎会知道。”
“她是你师妹……我本以为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谁知道……哎,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猫叹了一口气,在裴眠雪脚边转起圈,“你素日里很少来这个地方,今天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
裴眠雪不理这问题。
它停下,向着裴眠雪所看之处看了一眼。
“哦,你在看青华峰。”猫往裴眠雪脚背上扫了一下尾巴,“那肯定是在看那小姑娘了,她现在在做什么?”
这话惹得裴眠雪笑了声,笑声在风里轻掠,染上几分凉。
“打麻将。”他回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