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具体什么时间手术你告诉我一下,”程然说着,压低了声音,“顾舟他……没什么事吧?情绪还稳定吧?”
傅沉:“这不是还能跟你开玩笑吗。”
程然:“嗐,你还不知道他吗,就知道逞强,一生病就自己乱吃药,能吃退烧药绝不去医院,不管出什么事永远故作镇定,你可不能被他的表象给迷惑了啊,傅总。”
顾舟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抢回了手机:“程然,你不透我的底就浑身难受是吧?”
“你在啊,”程然听到他的声音,打了个哈哈,“那我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撒谎不是?”
“对了,我还有个事告诉你,”顾舟的语气透出几分故意的意味,“傅沉向我求婚了。”
电话那边又一次陷入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程然再次大叫起来:“你俩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
他出离愤怒了:“能不能不闹了,到底哪个真哪个假?你再耍我我真生气了。”
“都是真的啊,”顾舟道,“不信你问傅总。”
他说着,直接把手机怼在了傅沉耳边,傅沉无奈,只好配合:“是真的。”
“……哦,老天爷啊,”程然开始怀疑人生,“你俩才认识多久,已经快进到结婚这一步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进度才这么突飞猛进的?”
顾舟还没接话,对方却又自言自语道:“算了,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我还见过认识72小时就闪婚的呢——虽然72天以后又闪离了。”
顾舟挑眉,心说程然不愧是开婚介所的,接受能力就是强,不光在三言两语间就接受了傅沉向他求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结合时事。
“不过,”程然又问,“你不应该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是这种时候吗?”
“这你要问傅总,”顾舟果断把球踢给了傅沉,“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跟我求婚——”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然打断:“算了,有钱人的情¨趣我不懂,我就想问,你答应了没?”
发小的不配合让顾舟一撇嘴,转头看向在旁边装空气的傅沉,这货明明就在听,却偏要装作没在听。
于是他故意说给傅沉听:“还没。”
程然:“为啥不答应?”
顾舟:“当然不能让某人这么快得逞。”
至少在知道那个秘密之前。
程然“哦”一声,对他的回答不为所动:“不过你的‘这么快’,也就是一个月和两个月的区别吧,没差,都叫闪婚哈,那我先在这祝你手术顺利,新婚愉快。”
顾舟:“……”
损友,绝对是损友。
他一怒之下把电话挂了,看到傅沉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有些怀疑程然到底是谁发小,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傅沉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立刻转移话题,一本正经道:“今晚你早点睡,明天下午我带你去办住院手续。”
顾舟没有异议,于是俩人早早吃了晚饭,晚上不到十点,已经准备休息了。
他在洗手间刷牙,看着镜中自己的脸。
这些天他一直在坚持上药,颈间的淤青已经淡化了不少,不过要完全痊愈恐怕还得再过段时间。
因为洗澡,他颈后结的痂大部分都脱落了,露出粉嫩的新肉来,之前看着就吓人的血蝴蝶终于飞走,他伸手摸了摸,感觉皮肤平坦了很多。
顾舟叼着牙刷,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忽然撩起衣服,伸手在胸前比划。
正巧这时候傅沉进来,要去拿他洗澡时扔在脏衣篓里的衣服,看到他撩起衣服的样子,不禁皱眉:“这是在干什么?不怕着凉?”
“我在想,动手术的话,要从哪里开刀?”顾舟吐掉嘴里的泡沫,“不会要开胸吧?”
傅沉视线从他胸前一扫而过,先落在之前做穿刺的地方,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一个不太起眼的小点。
随后又瞄了瞄他因为瘦弱而轮廓清晰的肋骨,以及看起来就很纤细的腰,最终在他胸前两颗粉色上定格了一会儿,貌似绅士地移开了:“现在都是微创,你那肿瘤才不到两厘米,肯定不需要开胸的,放心好了,等明天去了医院,医生会告诉你具体的手术方案。”
“那就好,”顾舟松了口气,“要真开胸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我半年内能够恢复。”
“别紧张,”傅沉道,“我会陪着你的。”
他嗓音偏低沉,好像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顾舟从镜子里看他,觉得傅总这个身高配上这张脸,实在很有安全感,他尽量站直身体,还是跟对方差了一个额头。
他看着傅沉,忍不住挑眉:“可我怎么觉得,紧张的是你?”
傅沉从镜子里跟他对视,随后一抿唇,拿着衣服走了。
顾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漱干净口,上床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傅沉那句安慰起到了作用,他居然真的放松了很多,这天晚上他睡得还不错,一宿基本没做梦。
第二天下午,他跟着傅沉来到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虽然他早猜到傅沉会让医院给他安排vip病房,也事先做了心理建设,但等他真正进去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
他看着这间自带浴室和阳台,有电视有沙发的双人豪华房,艰难咽了口唾沫:“这……真的是医院?”
这装潢,明明就是酒店吧!
如果不是病床边放着心电监护仪一类的医疗设备,他真要以为自己被骗到酒店来开¨房了,还是那种豪华情侣双人间。
傅沉没接他的话,把床上叠好的病号服抖开扔给他:“试试看合不合身。”
顾舟一脸莫名——病号服还要试合不合身?
他只好把衣服脱了,换上试试,发现居然真的还挺合身,布料很舒服,应该是纯棉的,而且不是那种常见的蓝白条纹,而是蓝色印花,看上去和睡衣没有太大区别。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问傅沉道:“这不会是量身定做的吧?”
“当然。”
当然?
傅总为什么能把这种事说得这么理所应当?
顾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来住院的,而是来度假的,他看了看病房里的两张床:“你该不会打算陪床吧?”
傅沉点头:“肯定。”
顾舟沉默。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和傅总同睡一个房间,居然是在医院。
于是自认为没有心理负担的顾舟难得失眠了,且这心理负担不是来源于即将到来的手术,而是他忍不住想象自己住院的这段时间,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跟傅总在这“双人大床房”里和谐相处。
终于,他还是不得已吃了医院给开的安眠药,翻身背对傅沉。
在他睡着后不久,装睡已久的傅沉突然翻身坐起,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一翻衣兜发现自己忘记带药,只好从顾舟那偷了两片药吃。
手术安排在了第二天早上九点,顾舟被迫早起,准备去手术室里接着睡。
程然今天没去婚介所上班,一早就过来医院陪同,顾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别一副要哭的样子好吧,好像我进去就出不来了似的。”
“呸呸呸,”程然连呸三声,“不准说这种话。”
顾舟觉得十分好笑,人在谈及生死话题时总是这么迷信,他拍了拍对方肩膀:“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还得活着出来帮你冲kpi呢不是?”
程然眼含热泪地把他送进手术室,随后抬起眼镜,擦了擦自己眼角,哽咽道:“我可怜的舟,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傅沉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看了一眼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婚介所老板,单从外表来看,程然长得秀气斯文,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就像是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他第一次去婚介所的时候,还以为对方只是给老板打工兼职的学生,一聊才知道,他就是老板本人。
程然的性格和长相全然不符,傅沉目测他也就二十四五岁,再加上他是顾舟发小,那可能和顾舟同龄,但他却说他的婚介所已经开了六年……
“冒昧问一句,”第二次见面,傅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今年多大?”
“我比顾舟大俩月,”程然用力眨眼,眨去眼底的泪意,他在傅沉旁边坐下,总算是调整好情绪,“怎么了?”
傅沉:“所以你十八岁就开始经营这家婚介所?”
“……怎么的,不准人高中毕业就创业吗?”程然感觉自己遭到了质疑,“虽然我年纪确实不大,可我们婚介所介绍成功率在燕市可是数一数二的,你不能觉得我婚介所规模小,就质疑我的能力不是?”
傅沉点头,对他的能力表示认可:“人各有志,值得尊敬。”
程然看了他半晌,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好吧,我坦白了,其实我是子承父业。”
傅沉:“……”
居然还是家族产业。
“不过你打听这些干什么?”程然道,“你难道不应该担心担心顾舟?”
傅沉:“担心又有什么用,他自己没觉得有压力,我们就不要给他施加压力,耐心等着吧。”
“说的也是,”程然平静了一些,他叹口气,“你说,我们家……哦不,咱们家顾舟,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呢?”
他说完,却发现傅沉没接他的话茬,转头一看,才发现这位嘴上说着“不担心”的傅总,身体坐得笔直,浑身紧绷,眉头紧锁,一点没有他自己描述的那么淡定。
过了半天,傅沉才慢半拍似的开了口:“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觉得他很倒霉吗?”程然压低了声音,虽然走廊里没有别人,他还是不想大声谈论顾舟的情况,“我俩从小玩到大,我能不了解他?他这么好一人,懂事、听话,从来不跟谁急眼,青春期都不叛逆,老师家长同学,没有一个说他不好,还助人为乐,见义勇为,差点把命都搭进去,怎么就偏偏摊上这么一个人渣前男友,还得了这种病。”
傅沉本就皱着的眉头更紧了一些,程然继续絮絮叨叨:“我要是他,我非得怒骂老天不公,什么好人有好报,屁!任轩这孙子,还好马上要进去了,我看他一辈子都别出来才好,少来霍霍我们家顾舟,顾舟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忍心的,他怎么下得去手?”
程然越说越激动:“还有他这个病,也并不是因为抽烟吧?他抽烟频率又不高,上次我去他家,发现我去年送他的一盒烟,他过去八个月了还没抽完——我看就是因为他那个垃圾爹,绝对是遗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