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机场,庞巴迪停在公务机的位置。
没有接驳车,辆黑色迈巴赫候着。
扑面来的凉风,让顾文越下飞机的候抖了抖,不自觉地往顾晋诚后躲:“好冷啊这里。”
地面有些水迹,俨是刚下过一场秋雨。
或者应该是,冬雨。
顾晋诚见状,先不急着下去,叫人送来羊绒围巾,严严实实地裹在他的肩头,他的帽子口罩都戴好才下去。
顾文越看看他,只有毛衣大衣,脖子光秃秃:“大哥你不冷吗?”
顾晋诚在前头,隔着衣服握住他的手腕往下,头也没回地,一本正经地答:“我不是肝火旺?”
“?”
顾文越反应一会儿才想起老中医林先生的话,闷闷地笑着。
——难怪浑都那么暖。
江南机场有人接应,几个动作利落的保镖并一个总负责人模样,上前颔首打过招呼后,打开中间那台车的车门,请他们上去。
随后辆车,先后驶离机场。
江南的空气清新却冷冽,顾文越稍微打开一些车窗,就被挤入的冷风刺得眼睛一眯。
“大哥,大概多久到?”
顾晋诚的手落在膝盖上,偏过头,道:“晚上你住酒店,我住在孤儿院,可么?”
“啊?”顾文越疑惑,“为什么,我不住孤儿院吗?”
顾晋诚道:“床垫不软,硬板床。”
——他还是疏忽了一些细节。
顾文越拉上车窗玻璃,靠回去:“你把我说的好像不睡硬板床一样,再说你叫我一起来,结果把我单独撂在酒店,合适么?”
他用胳膊肘推推他,侧着眼眸,桃花眼难得刁钻地盯他,再次反,“合适么?”
顾晋诚淡淡地浅笑,忍不住揉他头发:“不合适。”
“孤儿院情况特殊,不方劳师动众,否则可临弄个舒服点的房间。”
“不用。”顾文越道,“我也没那么娇贵,我就……”
好吧是有点。
实他也没顾晋诚每次来做些什么,或者孤儿院有什么。
他理应一,可他疏懒惯了,一路都有顾家大哥操持,他是懒得脑子都不想转。
顾文越瞥他,难得诚恳地说:“我入乡随俗。”
他豪气地拍了拍顾晋诚的大腿,“真的,别担心我。”
顾晋诚抬手握住他的手背,拇指按在他虎口小痣的位置,用了几分力气,随后才放开:“嗯。”
他掌心暖,一抓一放,顾文越感觉到明显的冷热区别。
他咂摸自己怎么跟大冬天想抱个暖炉似的,有些想蹭着顾晋诚的热乎气。
-
天色已晚,雨后阴云,江南的风光暗淡了,可远山近水,依旧颇有水墨情调。
顾文越靠着车窗往外看,猜测孤儿院应该位于在偏远的水乡村落,从机场高速路转省道再转县道。
最后车辆进入一条窄窄的柏油路,开得分缓慢,偶尔还有赶老黄牛的人。
抵达村落外的停车区,顾文越才看到入门处一个木质的大匾额。
——“黄杏古村”
古村外有收费的停车区,傍晚分都是稀稀拉拉从村口出来的人,多数是偕伴。
天气不佳的工作日,基本上游人都是中老年人。
辆迈巴赫停入最靠里的停车位,车子刚停稳,工作人员跑上前点头哈腰。
顾文越一下车,就听见几个人对顾晋诚说:“顾总您来了,您一路辛苦。”
他悄么声地到郑野边:“什么情况?”
郑野解释:“整个古村的旅游开发和古建筑保护是顾总一手主导的投资和策划。”
顾文越了,悄悄看一眼鹤立鸡群的高大男人。
“你们顾总真了不起。”
郑野笑了:“二少爷,这不是您家的顾总么?”
顾文越啧啧:“有道理,嘿嘿。”
——有点莫名妙的骄傲是怎么回事?
顾晋诚见他远离自己还跟助理有说有笑,不觉皱了皱眉,对工作人员淡漠道:“不用招呼我,你们忙。”
工作人员笑着点头,去跟第一辆车里的黄总说话。
如今,黄总主要负责这片区的开发保护和旅游规划,也负责每个月两次接应顾晋诚。
顾晋诚淡声:“文越?”
“哦!”顾文越听见就赶紧往他边过去,两手揣在大衣兜里,胳膊肘碰碰他,“了不起啊顾总。”
顾晋诚揽住他的肩膀:“里面进不去车,得路。”
顾文越没意见,坐着太久动动也好。
村口遮天蔽日的大银杏树,历经千年,树边就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流,初冬水位很低,河床底下的青石板都露出来。
一行人超过个人,浩浩荡荡地沿着小溪往里。
两个高个子男人为首,后面是拎着各东西的黑衣西装保镖和助理。
停车场的工作人员看他们一眼,进保安亭。
年轻的保安不懂:“那是谁?师傅你怎么跑出去了?”
“那几辆车很贵吧,那两个打头的人看着就特别有钱!”
工作人员拿起保温杯喝水:“那是整个黄杏古村的大恩人。我们这儿,现在有条路出去,多亏他。”
年轻人惊讶:“就外面那条路?我还嫌太窄了呢,两边通车不方。”
“是大老板修的?”
工作人员把保温杯搁在桌上,砰地一声。“小年轻不懂事,你为修桥铺路那么简单,你想修多宽要多宽?”
“政府没规划到这里,你自己就算有一个亿的钱,都不修。这就是规定。顾总既花钱又花精力去跟政府谈判,在规划允许的范围内,勉强修出一条这么好的柏油路,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黄杏古村里的小孩子顺顺利利地出去上学,出去打工的年轻人每年从大城市一路开车回到家门口,留守的老人们家家户户有补贴,古村开发但又没有过度开发,维持着小桥流水人家的静谧祥和。
——这些里里外外都是顾晋诚的功劳。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也都记在心里。
年轻的工作人员挠挠头:“好像也是,这附近里八乡的基本都是水泥路。”
“嘿,我还为政府觉得我们古村旅游开发做得好,特意修的呢。原来是大老板帮忙弄。”
工作人员拎拎裤子坐下,继续道:“我们古村旅游开发也是他做的呀。”
“啊?”年轻工作人员想起来了,“他不会是姓顾吧?我记得谁说过,我们开发的老板姓顾。”
“师傅,好像是里头村子孤儿院的孩子?大被有钱人认回去?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刚来的外来打工者,对村子里的事情所知甚少。
他师傅摆摆手,叹气:“没良心的父母弄错了孩子,发现之后就把四五岁的孩子丢我们村来了。”
“我们村前有个老教师,收养了几个孩子,结果别人就当这里是孤儿院,不要的孩子就丢过来。后来就真的多了个孤儿院。”
年轻人讶异:“就这样还被有钱的父母找回去?那也真的是……蛮厉害的。”
“对了师傅,你不是说弄错?那另一个呢?怎么回事?”
师傅摇头:“那我不知道,这家事,人家不会往外说的啊。”
“那对丢孩子的父母呢?”年轻人继续八卦,分好奇。
师傅说:“车祸,死了。所做人要有良心。老天爷是眼睛的。”
-
从村口的大银杏树开始溯着小溪流上,是一栋一栋炊烟袅袅的小房子。
房屋几乎都保持着古朴的外貌,同也看到现代化的痕迹。
这个点,都是家家户户做饭吃饭的间,加上阴雨天,不似平常下午,沿着河流两边晒太阳的老人多。
偶尔有人出门,就站在围墙里同他们打招呼。
“小顾回来了啊?”
“哟,小顾来了。”
顾晋诚稍微抬抬手,算是回应。
顾文越看着面容苍老的老人们,各个都带着沧桑的笑容。
他想,这是所谓的“夹道欢迎”了。
踩着水泥路,听着潺潺的流水声,窄窄的河道对岸,是开着的门户,墙头有一排排的松枝盆景。
远处河道上有一叠一叠的拱桥、平桥,沿河修建,底下还有水泥台,是方临河洗衣淘米。
顾文越轻叹:“是故谋闭不兴,盗窃乱贼不作,故外户不闭,是谓大同。”1
“嗯?”顾晋诚瞥他,怕路滑,伸手虚扶着他。
顾文越笑了:“没想到在这个代,在这里完成了多少人想过的天下大同。”
“很有意思。”
他看向顾晋诚的眼神,第一次充满敬重甚至是佩服。
顾晋诚没说什么,只是望向村落尽头,手臂指了指:“就在那里。”
古村是沿河沿山建,村口一棵大银杏,村里还伫立着一棵,遥遥呼应一般。
古朴的围栏大门被推开,露出一溜儿小小的圆脑袋。
“晋诚哥哥来了!”
“哥哥!”
嘹亮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沿着寒风传入顾文越的耳中。
他想,这个哥哥真的很好。
-
黄杏孤儿院。
院子里,正燃着一大盆竹子在烤火取暖。
旁边整齐地码放需要取用的毛竹竹片,随添加进去。
顾文越坐在一把小竹椅上,英俊的脸庞印着跃动的火光,四周围着几个脸圆圆的小朋友。
顾晋诚站在廊下和孤儿院的老师说话,回头就看到他托着两颊跟孩子们对着挤眉弄眼地笑。
——天真无邪。
孩子们对第一次来的顾文越很好奇,一个赛一个地题。
“哥哥,你是晋诚哥哥的什么人呀?”
顾文越:“我是他弟弟。”
“那哥哥,你多大了呀?”
顾文越:“跟你们晋诚哥哥一样大。”
“那你为什么还是他弟弟?”
顾文越笑了:“我喜欢当人家弟弟,被哥哥照顾。”
“哥哥,你是干什么的?你是……画画的吗?”
“还是跳舞的?”
顾文越吹起眉尾的刘海:“我看起来这么有艺术气息吗?”
“哥哥,晋诚哥哥一直在看你呢。”
顾文越扭头,正好和顾晋诚的凤眸对上,他挑眉笑了,转过头对小孩子说:“他怕我乱说他的坏话。”
“他有什么坏话啊?晋诚哥哥可好了。一点都不坏啊。”
顾文越托腮,认真点头:“嗯,他好像是没有坏话。”
小朋友给顾文越送来茶水,热乎乎地烫手。
顾文越赶紧接过:“谢谢你,你真可爱。”
小朋友笑得甜滋滋:“哥哥也很可爱。”
顾文越心情甚好,捧着热茶杯烤火,感觉不赖。
年轻的老师招呼孩子们:“你们别围着哥哥啦,快来看看晋诚哥哥给你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