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苏叶要领着孩子们跟着二哥去和本家的长辈问个好,招呼一声。
这也是人们聚族而居保留下来的习俗。
莎莎之前坐在大军怀里看书,这会儿已经睡了,周金锁就不让她去,反正小孩子也不懂什么。
她让小姑也去那边炕上躺会儿。
周金锁对林苏叶道:“你大娘家门口碰到就站站说两句话就行,不用进去。”
她说的是林婉丽娘家。
当年周金锁挺中意连胜利的,结果被大房用关系截胡,给她气得不轻,还冲过去和大嫂子打了两架。
等连胜利进门,她还在路口堵着搁擀面杖敲了两次。
后来林苏叶嫁给薛明翊,薛明翊赚钱比连胜利更多,公婆也和善,林苏叶不用低声下气看公婆脸色,林婉丽却被婆婆打压得很难过,周金锁这才顺了气。
毕竟大爷爷还活着,林婉丽爹娘也上门道歉,还给林苏叶送被面棉花,周金锁就把那事儿揭过去。
两家重新恢复走动,但是关系也就马马虎虎,不如和其他的堂兄弟关系好。
周金锁的脾气是你和她吵架打架,她转眼就忘,昨天打今天你道歉,她还和你处,可你背后抢她孩子或者男人的好处,她就很记仇。
哪怕碍于长辈情面,她看似原谅,心里却还是疙瘩着,不再真心。
大爷爷年纪也不小了,一旦他没了,周金锁和大房那就真的不想来往。
大爷爷干革命,在外面当干部,他儿孙跟着受益,可二房一点好处没得着,净跟着担惊受怕。
解放前,人家打听谁家有跑出去干革命的,动不动就要给灭门,吓得林父一家东躲西藏。
解放后,各种运动,风吹草动的,二房也跟着受连累,林父连想学个字都被人威胁想复辟,生怕他学了文化再靠着大房当什么干部。
现在倒是好点,可大房孙子林解放靠着爷爷的关系在公社当个干部,名声却不好,别人不敢招惹大房,总是要踩二房两脚出气。
那林解放为了出政绩少不得搞点事儿,为了让人配合,第一个就拿林家屯树典型。
前几年尤其厉害,后来老爷子年纪大退了,家里后奶奶当家,影响也不如从前,关系大部分人走茶凉,为数不多的不凉的关系她也得留给自己儿子,自然不会再管老家这一摊子。
林解放这才略收敛点。
总之周金锁是能不沾就不沾他们家,但是外人眼里他们是一家子,你不沾人家也不会说你清白,这表面关系还是在的。
主要是大房二儿媳妇和婆婆不对付,跟周金锁关系不错,时常通风报信什么的。
周金锁觉得这人能处。
林苏叶知道娘的意思,就跟着二哥过去。
林成才十指交叉把两只胳膊架在头顶,招呼大军小岭,“来,我挑着你们。”
林成才小时候也和个皮猴子一样,这会儿也不见稳重,他一闹腾,本来就疯的小岭就更疯,大军也跟着玩闹一下。
林二哥领着他们过去,还跟大军小岭说路上遇到狗不用怕,村里的狗很多都散养,你别跑,它不敢咬人的。
如果是陌生人进村,狗肯定咬,自己人带着就不会。
林苏叶和那个大伯大娘也没什么好聊的,他们俩闺女林婉晴和林婉丽,都和自己有矛盾,真要好亲戚也不可能。
大伯娘对林苏叶似乎有怨气,话说有点不阴不阳的,不知道是因为林婉晴还钱、转业还是因为林婉丽和连胜利。
林苏叶自然不搭理她,你高不高兴管我什么事儿?反正我爹娘也不在意你。
一般亲戚之间长辈能给别人家晚辈受气,很多都是那父母要面子委屈孩子。只要父母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算老几呀,还去管人家子女的事儿?
林苏叶只和她招呼一声,就说要去另外大娘婶子家走走。
林大伯娘:“晚上过来吃饭啊,你婉晴姐前阵子转业,还回来看过我们,带了俩罐头,我留着没舍得吃呢。”
林苏叶敷衍过去,就往别家去,转一圈他们就回家。
因为林苏叶带着小姑和孩子过来,姥娘家就热闹得很。
孩子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小岭不但要让自己的弹弓惊艳亲戚,还得惊艳姥娘家全村!
顾知青给他新做的拓木弹弓,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他已经用得非常溜。
那是指哪打哪!
做晚饭的时候大军小岭几个孩子从外面回来,在院子里“biubiu”得玩枪战游戏。
大军虽然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喜欢安静地看书,有时候他也喜欢和人玩这种抓坏蛋游戏。
男孩子对打仗游戏的诱惑是没有抵抗力的的,大军也不例外。
小姑在旁边一棵树杈上做引体向上。
林成才就凑过去小声问:“明春,你现在还打流氓吗?”
小姑双臂发力,把身体拔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打啊,你们村有流氓吗?”
林成才忙摇头,“没有没有,他们可不顶你打的。”
去年薛家老爷子去世,他代替家里去奔丧,那时候薛明春还有点“傻”呢,跟他说“亲家小舅子,你们村有流氓就招呼我去打”。
等夏天他再去,薛老婆子就拉着他诉苦,说明春被老头子去世刺激得半夜跑出去打流氓,可人家是外村大队安排巡夜的,不是流氓,害得她和林苏叶给人家赔钱还得好一顿赔不是。
这些事儿他姐从来不提,不过看小姑看得倒是紧,从那以后好像就没半夜跑出去打人了。
这一次他觉得薛明春比以前正常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去部队练的,他就想试探她一下是不是正常起来。
结果,她居然还打,这是没好利索啊。
大军小岭就喊他们加入,两人就哄孩子玩去了。
林苏叶领着莎莎在院子里看墙根儿干枯的小草,听着他们嗷嗷叫唤还得提防别撞到莎莎。
她看莎莎两只小脚脚在原地挪来挪去,跃跃欲试,赶紧道:“乖宝儿,咱可不去凑热闹,撞一跟头把鼻子磕破。”
周金锁瞅着自己三儿子和一群孩子在那里疯玩就不顺眼,这他娘的还能找到媳妇儿吗?人家俊媳妇儿能看上你这样的?
林父小声劝她:“别什么事儿都生气,你看孩子们玩儿得多好啊。”
周金锁闻言,顺带看他胸口的钢笔也不顺眼,“你认识几个字了?”
林父:“大外孙说学无止……什么来着,没头儿,得慢慢学。”
周金锁:“越看越闹心,算了,快让他去修水渠吧。”
农闲时候政府会组织义务工修水渠、挖河道之类的大工程,不给工分不管饭,各家必须出劳力去干一定量或者天数的活儿。
五六十年代这种工程很多,现在那些水库基本都投入使用,目前没有大批量的义务工程,社员们冬天就清闲些。
生产队也会组织壮劳力修一修生产队的路、桥、水渠等,给工分。
林父:“按照顺序,该老二去了。”
周金锁:“老大老二有媳妇儿,农闲不得在家生娃娃?他一个光棍儿,不去修水渠闲着怪碍眼的。就让他去!”
林父知道她是嫌弃小儿子不服从安排闹心,并非真赶他去修水渠,要是不把小儿子的亲事解决,修多少水渠都不好使。
他道:“要不咱听听闺女怎么说?”
林苏叶看他俩站在那里,就领着莎莎过来。
林父顺手就把莎莎抱起来,逗她玩儿,让林苏叶劝劝老婆子。
林苏叶:“娘,他才22岁你急什么?这年头很多人二十五六都不结婚,我看他三十能娶媳妇就不错。”
周金锁:“那快气死我吧。二十五六不结婚的,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家里穷找不到的,又不是不想找。”她看林苏叶还有话说,便道:“知青除外啊,人家是不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不可能和咱们结婚的。”
林苏叶:“就算张黑妮儿很好,可他现在不乐意,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啊。等结了婚,天天闹矛盾打架,你不更闹心?”
周金锁:“那有孩子不就好了?”
林苏叶:“两口子感情不和,有孩子不是祸害孩子?”
她就很严肃地把陆晏笙的父母隐去姓名,夫妻吵架、婆媳吵架、火车站抢孩子的事儿隐去自家人讲给周金锁听。
她和家里人约好,在火车站被人抢错孩子的事儿不和别人说,一是牵扯到首长家事儿,二是怕自家亲朋担心或者传不好听的。
虽然他们是被抢错,但是有些不盼人好的指不定传成什么,到时候保不齐就是他们犯事儿被人从火车站抓走之类的谣言了。
“这可是真事儿啊,还是军区的领导呢,人家父母不比咱厉害?人家看好的人还能差了?可夫妻俩凑一起就是不合适,天天吵架,你说怎么办?一个儿子一个闺女,都可漂亮呢,现在儿子整天跟刺猬一样,你说孩子可不可怜?”
莎莎还在一边使劲点头,嗯嗯着附和妈妈的话。
林父听得眼珠子都直了,半晌说不出话,还有这等事儿?
周金锁也听得很震惊,自家人闹矛盾,跑火车站抢孩子?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不得劲,一叠声地道:“哎呀,这什么坏婆婆呀?真是气人!这孩子得多可怜呐?真是被大人给拖累了,你说咋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