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夫妻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低头的倔强,在她看来真的是最自私的一种行径。
怎么可以为了自己那点好强的脾气,谁也不肯低头,连伤害到孩子都无所谓?
不能处下去,你倒是分开啊?
你干嘛吵一辈子、打一辈子、恨一辈子,互相埋怨一辈子,就是不分开!!!
哎,孩子太倒霉了,托生在你们家。
就现在陆晏笙肉眼可见的比昨天更加低落,眼神里的倔强、桀骜也更加浓郁,他抿着嘴,仿佛随时都要爆/炸一样。
可怜的孩子。
你父母伤害了你,你长大去伤害胡小敏,胡小敏又伤害我儿子小岭,我儿子大军为报仇又伤害你们。
哎,大家还是别认识的好。
你们走你们的狗血虐恋剧情,我们过我们的家长里短小日子。
男主一家的麻烦,远远压过林苏叶的财迷。她狠狠心,招呼家人赶紧去排队等着上车。
陆晏笙盯着小岭,抿着嘴,倔强得很,虽然想和小岭说话,却梗着脖子不开口。
小岭原本两眼放光盯着信封,这会儿见陆晏笙一直瞅自己的弹弓,立刻往身后藏了藏,他可舍不得送人。
走了两步,他回头瞅,发现陆晏笙依然贪恋地瞅着自己……的弹弓?
他狠狠心扭过头来,不看他,绝对不送给他。
这是顾知青送给自己的!
可是……陆晏笙真的好可怜啊。
他妈妈说要给他丢在这里。
他妈妈还说要和他爸爸离婚。
他没有了爸爸,没有妈妈,那得多可怜啊。
小岭给自己想得都眼圈泛红,要哭了,最后他停下脚步,慢吞吞地回头,朝着陆晏笙哒哒跑过去。
陆晏笙已经跟着妈妈往一边走,他们是特意过来堵林苏叶一家的。
这时候有人抓起他的手,他刚要用力甩开,却发现手心里被塞进来一把弹弓。
陆晏笙一下子愣住了。
他看得出小岭对这个弹弓的珍视,捏在手里一直不放。
他也有想一直捏在手里的东西,他不想爸爸妈妈分开,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可他们要离婚的话,他就要失去一个了。
他倔强地不想要,不要人的可怜!
可是稚嫩的心脏又渴望爱,渴望别人的真情关怀。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哪怕喜欢哪怕再想接触,也会故意嫌弃地甩开,大声呵斥对方烦人。
可现在,他说不出口,他的喉咙哽住了。
小岭依依不舍地把弹弓放在陆晏笙手里,自己还捏着不舍地放手,“陆晏笙,这是我最心爱的弹弓,送给你吧,你可一定要好好爱惜啊,不能再那么坏脾气。坏脾气的人,大家都不会喜欢的,大家都喜欢爱说爱笑的人,你要是像大军一样不爱说不爱笑,那你起码得脾气好。”
他嘿嘿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陆晏笙看着他,这一瞬间他被震撼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是……想哭。
昨晚爸爸连夜开车赶过来,他和妈妈在外面说话,开始还小声,后来就开始吵。
妈妈说要离婚,爸爸不同意。
他们又吵奶奶大姑的事儿,又吵别的乱七八糟的。
他们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他都听见的。
他死死地咬着被角,不让眼泪流下来。
今天早上爸爸还想过来跟人家道歉,妈妈不肯让他出现,说太丢人。
突然之间,他好想换个爸爸妈妈。
这个黑小子的爸爸妈妈肯定很爱很爱他,所以他这么话痨都不会被揍。
他眼含热泪,却不肯流出来,他握住弹弓,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枚和平鸽奖章,那是他爷爷送给他的。
他放在小岭手里,“这个送给你。”
小岭不知道东西的贵重,就觉得好玩,便收下,又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弹弓上放开,“你一定要好好爱惜啊,平时要多拉一拉,用你的小手滋润它,皮筋坏了可以换的。”
陆晏笙笑起来,眼泪也流下来,“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小岭嘿嘿一笑。
陆晏笙问他,“你家是哪里的?”
那边林苏叶本来就着急,恨不得给小岭拖回来赶紧走,送东西就送东西,你俩叽歪什么?
还自报家门,要不要给你们买香烛拜把子啊?
不要再有纠缠了!
所有人都没动,苏云兮也没打断俩孩子,只是定定地低头看着,神情复杂。
小岭报了一遍自己家的地址,说完飞快道:“你不用告诉我你的,我不会写信的。”
笑话,除了给爹写信,别人他才不会费那个劲呢。
他心里还存着一点奢望,如果陆晏笙玩够了,可能会把弹弓还给他,到时候就按照这个地址寄过去。
他关心道:“你不用写下来吗?”
陆晏笙重复了一遍,“就这么个地址,傻子才记不住。”
小岭:“…………”我送你弹弓,你这就骂我了。你说一遍你家的,我就记不住!
陆晏笙张开手臂抱了抱他,“谢谢你,薛云岭。”
小岭:“哎呀,肉麻死了。”
他依依不舍地和陆晏笙……的弹弓道别。
他目送苏云兮和陆晏笙离开,叹了口气,抚着自己心口,哎呀突然好心疼,心口空落落的怎么回事。
呜呜,我的弹弓,我后悔了,我不想把你送人,我不想做好人,呜呜,我想要回来。
“哇——”他的忍耐力,顶多忍耐两秒钟,情绪一起来,就忍不住哭起来。
薛老婆子忙劝道:“哎呀大孙子啊,真是个心软心善的孩子,看着人家可怜就安慰人家,看给自己感动得。”她也抹抹眼泪,“我老人家都哭了。”
周围有其他不着急的旅客,也看哭了,纷纷说小孩子的友情真是感人。
陆晏笙一边跟着妈妈走,一边回头看小岭,发现他哭得很伤心,他也默默地流眼泪。
他没想到自己和薛云岭就认识一面,说了几句话,他居然就记住自己,想和自己做朋友。他对自己这么好,把心爱的弹弓送给自己,分别还哭得这么伤心。
他对自己好,不是因为爷爷,也不是因为外公,而是因为自己。
他……这是有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他的好朋友了吗?
就算爸爸妈妈不要他,他也有人喜欢吗?
他握紧弹弓,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回去就找人做一个新的,到时候寄给薛云岭。
林苏叶给小岭擦擦眼泪,“行啦,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你呢。”
小岭哭得更伤心了。
我的弹弓啊,顾知青啊,我对不起你啊。大哥啊,我对不起你给我的皮筋啊。
大军看着他,凉凉道:“不是有那么多皮筋吗?回去再做一个,都送人了还肉疼,晚了。”
林苏叶:“…………”
小岭眼睛一亮:“对啊,我咋忘了这茬。”他拍了一下脑袋,笑道:“真是榆木脑袋,一下子没想到。”
薛老婆子赶紧拦着不让他打脑袋,再给打笨了。
小岭叹气道:“哎,这脑袋,不能要了。”
就会头脑发热,一冲动做了事情,然后又后悔。
哎,不能要了。
陆晏笙跟着妈妈出了车站,就见爸爸站在外面等他们。
有几个工作人员探头探脑,瞅着他们窃窃私语,估计在说什么闲话。
陆东城满脸痛苦,“云兮,你能不能冷静一些,不要冲动。”
苏云兮:“我没有冲动,我现在前所未有的冷静。陆东城,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恩怨苦痛里,忽略了孩子,甚至让路上遇到的陌生人都笑话、鄙夷、同情他们的孩子。
方才她看着薛云岭送儿子弹弓的时候,儿子脸上露出来的那种惊喜和感激,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不称职。
她和婆婆大姑姐吵什么?
她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和他们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