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巴士还未出现,连车影都没见到,预测大概最少还要等上几分钟。
中也君跟太宰先生的眼神交流并没有持续多久,两人便移开了视线,本来停下的脚步也重新迈开,直到站在了我身旁,才定下脚步。
最后变成了中也君,我,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的这个顺序。
身后那些同样等着巴士的人群有一瞬间变得很安静,两三秒后,那种交流声才又响起,同时我感觉到了投注在了我背上的视线。
其实也不奇怪。
他们三个人的相貌都比常人要出众些,而且长相类型和气质也各不相同,如今聚集在一起,我都觉得我左右两旁在闪闪发光。
“那个……”
一瞬间,三道视线朝我看来,而我背后也不知道有多少视线注意着我们这里。
我捏着行李箱提手的手微微收紧,开始思考自己开口是不是给自己挖坑,但继续这种有些奇怪的沉默氛围,我又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坐立难安。
我心情沉重地想,大概、可能、也许,是因为我这种替别人尴尬的心理又在作祟吧。
于是我还是硬着头皮,干笑着说出了后面的话。
“好巧呢,哈哈。”
“大家都在这个车站遇到了。”
“是啊。”站在我右边的中也君接过我的话,偏过头来,朝我勾唇笑了笑。
“是呢。”站在我左边的太宰先生弯了弯鸢眸,轻笑。
“啊。”皱着眉头的国木田先生是唯一没笑的,但也朝我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的我总算没那么尴尬了,也放松了许多。
只是这瞬间我又想到了悟。
说起来,这种迅速摆脱尴尬,恢复常态的心理,我的确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不过终究还是他这个原版更厉害些,如果是他的话,大概连尴尬都不会有吧……啊,不对。
应该说,往往他才是那个让别人尴尬而自己若无其事的存在。
“夏目君是打算出去旅行吗?”太宰先生问我。
“啊,算是吧。”
“是去哪里呢?”他接着问,语气自然而温和,只是在我开口之前,另一道声音抢先了一步,“你问这么多是打算干什么?”
开口的是中也君。
这次他连脸上的假笑都没有了,表情淡淡地看着太宰先生,只是语气显得略微有些不善。
“我好像问的不是中也吧。”太宰瞥了他一眼,脸上倒是依旧挂着笑,“说起来,中也你不是有车吗,怎么还要坐巴士?”
“车出故障弄去维修了。”
中也君解释的时候,目光并没有看太宰,而是看向了我,更像是在和我说明,我下意识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唔……”
而太宰的视线也重新落到我身上,眉梢轻挑,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夏目君是和中也要去同一个地方……或者说,是约好了吗?”
“是中也君送了票给我,”我说,“我自己算是去玩,但中也君是去工作的。”
太宰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
巴士在此时终于缓缓驶来,车轮在残留着些许雪迹的道路碾过,然后停留于车站前,同时也带来了一阵寒风。
“阿嚏!”
我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等我抬起头时,眼前出现了两只手。
一只提着沙色的风衣,一只拿着黑色的手套,出自谁简直一目了然。
我放下本来捂住鼻口的手,拒绝了两人的好意。
“不用了,”我看了看脱下风衣后只剩下套着马甲衬衣的太宰先生,又看了看中也君裸露出的戴着choker的修长脖颈,觉得比起至少穿了大衣和中领内搭的我,他们看起来才更需要这些,“巴士上应该有暖气。”
一边说,我一边拉着行李箱,朝巴士前门走去。等提着行李箱把手上台阶时,我只觉得手下一轻,回过头来就发现太宰和中也都伸手帮我托住了行李箱,而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是推着镜架,神情严肃的国木田,以及他身后那群眨巴着眼睛的人群。
国木田君的视线倒是没有放到我身上,而是落到了中也君身上,拧着眉头似乎是在审视着什么,但他身后的人群却是在我和中也君以及太宰先生身上来回转着。
“……”我假装无视了那些目光,收回目光看向他们两人,语气诚恳。
“谢谢。”
然后立刻扭过头来,加快了速度上了车。
唔,怎么说呢。
当你认识的人都很有绅士风度,且相貌和气质都十分突出的时候,也并不一定都是好事。
一上车,暖气便将身上的寒凉挤走,我看了一圈车内,运气不错的是,最后一排还有空位。
因为带了行李的缘故,我选择的是正对着车厢走廊的位置,紧跟着我身后上来的中也君他们则坐在了里面的位置。等车发动的时候,我看了下左右两旁坐着的中也君和太宰先生,以及最里边紧挨着窗户的国木田,才突然发现,这个坐位似乎……又延续了之前我们在车站时的顺序。
车一路行驶着,微微摇晃。因为禁烟的缘故,虽然紧闭着车窗,但是车内的空气倒没那么难闻,只是依旧让有些晕车的我泛起些许不适来。我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耳旁是太宰先生和国木田交流着案件的轻声细语,因为靠得近的缘故,我也听到了些许内容。
“伊豆半岛……”
我本来放松的背脊微微挺直,耳旁的交流声顿住,太宰朝我看过来,“怎么了吗?”
“呃……只是觉得,的确很巧。”
因为中也君给我的那个票券地址就在伊豆半岛的热海温泉,也正是这辆巴士的最终目的地。只是它途中也会在几个地点停留,所以最初那么巧合地在车站遇到时,我也没有想到我们的目的地也是一样。
“啊。”
注视着我的鸢眸里染上笑意。
“的确很巧呢。”
“太宰,”中也君的声音从我身侧传过来,我移开和他对视的视线,看向中也君,他蹙着眉,精致的面容上显露出些许凌厉来,“你刚刚说的案件,是怎么回事?”
“用这种语气向别人询问,最后得到的只会是拒绝吧,”太宰先生如此说,在中也君眉梢压低,啧了一声时,他却不紧不慢地开始讲解,“这个案件其实已经出现了几例受害者了,只是暂时被压了下来,以免发生骚乱,因为受害者出现的地方比较特殊。”
在太宰的叙述中,我大概了解了太宰他们这次的任务委托。
伊豆半岛除了以温泉出名外,其实那里还有一个很有名的,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那就是艺伎。
和东京歌舞町的红灯区不同,艺伎通常以端庄素雅形象出现在那些更为高档的宴席上,表演的也都是传统艺术舞蹈,普通人基本没有那个钱财可以欣赏到她们的演出。她们都是以才艺为生,并且接受过十分严格的传统文化训练,一言一行都十分有教养。
但是就在最近,在花街附近已经发现了两副骨架,在经过仪器对骨头的检测以及现场遗留在骨头上的衣服等证据后,被确认死者都是前一天出现在艺伎排练馆观看表演的客人。而目前在遗骨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势痕迹,也没有中的痕迹,即是说还无法得知死亡原因。
原因未知的死亡加上皮肉消失只剩下骨架的遗体,摆明了这个案件的棘手性。
只是毕竟没有证据证明跟艺伎她们有直接关联,加之能够培训出艺伎的茶屋背后也有势力,所以目前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日常演出,依旧还是如往日一般,只是让那天有演出的艺伎都做了笔录。
但对于警方却不是如此了。
在暗中搜寻了一段时间却找不到什么证据,又有来自受害者家庭以及上级的重重压力下,警方最后联系上了侦探社。只是江户川乱步正外出执行另一个委托,所以最后交到了太宰先生和国木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