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的不止他们两个,就连沈家两姐妹和跟在旁边的那群伙伴都跟着愣住了。
沈锦朝带着雨生来和大伙玩时,口口声声说这是他表哥,大家听他名字叫叶雨生,也没有怀疑。
但是,雨生怎么又认识宋清嘉呢?
宋清嘉在岛上的名声可算不上好。子弟小学的学生最爱欺负他,和沈锦朝一起玩的这几个人孩子,或多或少也跟着吕家两兄弟使坏过。
后来和沈锦朝一起玩,叶书韫和宋清嘉关系好,他们也就不欺负宋清嘉了。不欺负并不等同接纳,不管是真是假,宋清嘉的父亲成分不好大家是知道的,就算他爸妈离婚,小孩儿们都不会和这样的人玩在一起。
就有人问道:“雨生,你怎么认识宋清嘉啊?他爷爷爸爸可都是坏分子。”
雨生身体一震,瞳孔骤然变大,黝黑的脸上血色顿时褪尽,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我……”
坏分子三个字,好像一把刀直直插进他的心头。
他顿时想起了那些戴着红袖章的“红小兵”是如何冲进别人家里,原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叔叔阿姨们,是怎么被绑着去游街,批斗,被人剃阴阳头。
其中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清嘉哥。
宋清嘉和他家住一个大院,出事之前,他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清嘉哥,宋伯伯家出事的时候,他听妈妈说,领头的那个“红小兵”是宋爷爷的学生。
雨生下意识看了一眼宋清嘉,发现他神情淡淡,好像刚才被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狭长的眼眸透着冷漠的光,瞥了说话的那个男孩一眼,“我前几天碰到过雨生,雨生帮了我的忙,不算认识。”
他叫的不是他的真名,谎话张口就来。
雨生短暂地愣了片刻后,也回过神,他的身份不能随便暴露,不然会给沈叔叔还有江爷爷他们添麻烦。
遂跟着宋清嘉说:“嗯,前两天我帮过清嘉哥的忙。”
叶书韫没想到两个哥哥居然之前见过,笑着拉上雨生的手,又指着宋清嘉,“雨生哥哥,漂亮哥哥是我的好朋友哦!”
在沈锦朝后面那群小伙伴里传出声音,“韫韫,他爷爷和爸爸都是坏分子,你以后不要和他一起玩了。”
“就是就是,坏分子的孩子肯定也是坏分子。”
“他会把你带坏的。”
就连杜安安也过来拉着叶书韫说悄悄话,“韫韫,这种人你还是少和他接触。”
她一直都知道大家不喜欢漂亮哥哥,没料到连杜安安也是如此。蹙着眉看向杜安安,又看了看哥哥的那群朋友,见到宋清嘉要走,她放开雨生,过去抱住宋清嘉的手,“你们不要这样说漂亮哥哥。漂亮哥哥真的很好的。”
杜安安对宋清嘉没有什么好感,她爸爸是政委,所以也受她爸爸影响,对宋清嘉这种家里成分不好的都很讨厌。
她知道韫韫不懂事,喜欢跑去和宋清嘉玩,这次找到了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纠正韫韫。
这边,宋清嘉看着自己被抱住的手臂,又注意到杜安安。
杜安安一向霸道,上次还和韫韫吵过架,他不想因为自己给韫韫添麻烦,把小家伙的手推开,“我还要去帮忙,你们玩吧。”
“漂亮哥哥……”
宋清嘉笑了笑,“没关系的。”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向大海的方向走。
等到这人一走,杜安安叉着腰就说:“韫韫你看,他根本就不接受你的好意,这种人以后不要和他玩了!”
沈锦朝背后那群小伙伴连忙附议。
卜怀礼叫沈家兄妹一起回去,但是沈锦朝注意到雨生脸色不好,刚才他和宋清嘉的那番接触,表明了两人肯定是认识的,便让他们先回去。
送走众人,才悄悄给雨生说:“你要去找宋清嘉就快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雨生仿佛如梦初醒,抬眸看向沈锦朝。
他比沈锦朝还要大上一岁,经过家里这些事,爸爸给他说要学会懂事,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懂事了,没想到沈锦朝居然还会这么妥帖地安排。
怔了片刻,沈锦朝似是看他扭扭捏捏的话也不说,推了他一把,“快去吧!别磨磨唧唧的。”
雨生才朝宋清嘉离开的方向去。
刚才那堆小伙伴走了,唯独还剩下杜安安没有离去。
杜安安下定了决心要让叶书韫远离宋清嘉,给她科普了很多诸如“宋清嘉的爸爸没有抵抗住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宋清嘉家对党的觉悟不高”的发言。
很可惜,叶书韫什么也听不懂。
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漂亮哥哥对我很好啊。”
杜安安笃定道:“那个是他的假象!”
“没有哦,漂亮哥哥以前帮我找回了叶小三,吕兴吕华用石头丢我的时候,他就这样保护我。”说着,叶书韫还学了一下把人护在怀里的动作,“漂亮哥哥因为保护我,还被石头砸到脸了。”
杜安安疑道:“吕兴吕华什么时候用石头丢你了?”
这件事发生在认识杜安安之前,后来叶书韫也没提起过,杜安安自然不知道。
现在听叶书韫说了事情经过,杜安安还能忍?当即暴跳如雷,“我最讨厌吕兴和吕华两兄弟了,他们居然敢用石头丢你,看我以后不收拾他们,”说完,杜安安还瞪向叶书韫,“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早点说我帮你去报仇啊,小笨蛋!”
“漂亮哥哥已经帮我报仇了,吕兴想用书包打我,然后就被漂亮哥哥给摔到了地上。”
杜安安明显不信,“他?”
她虽然没有加入过欺负宋清嘉的队伍,但是在学校里经常看到别人逗他。
有时候他们会把宋清嘉的书包扔在树上,把他的书本丢进水池里,一堆人围着骂他他都没反应。
杜安安一边觉得他活该,又一边认为他没出息。一个男生竟然就这样被欺负,要是她她早就打回去了!
如今听说这人为了保护叶书韫把吕兴摔地上,觉得他算是做了一件顺眼的事。
说到这里,叶书韫当然还没有完,又给杜安安科普了一堆漂亮哥哥的好事,杜安安听后,感觉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只是,“可是他爸爸和爷爷就是坏分子啊!”
叶书韫不知道这里该怎么说,她想了想,伸出短短的食指,竖在杜安安面前,“但那不是漂亮哥哥呀,大人做的事,和小孩子又没有关系。”
杜安安越听越觉得韫韫说得有道理,“对哦……”
另一边。
雨生赤着脚跑到海里,看着宋清嘉在海里帮其他渔民一起牵网,扯着嗓子喊:“清嘉哥!”
宋清嘉闻声望来,隔着些距离,雨生感觉到他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继续拉网。
把这段距离的网固定上,就转身走到雨生面前。
“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宋清嘉抿抿唇,望了望四周。
广袤的大海在背后拥抱着他们,夕阳把海水染成另一种颜色,海面的波纹上闪着浮光,大自然的景象总是这么美不胜收。
注意到雨生没穿鞋,他带着雨生走到岸上,看四周没人,让他穿好鞋后,问:“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有没有听过我爸爸妈妈的消息?”这自然是雨生最关心的事。
自从被爸爸他们送出来后,他就很少听说家里人的消息,收留他的大人们都不说,他问起来大人们都是敷衍过去,可是这样雨生就更慌张。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听到别人说,爷爷撑不住,就去世了。
话是悄悄听说的,他不敢去问,愣了好久好久以后,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躲在被窝里哭。刚才偶然见到宋清嘉,他就很想问清嘉哥有没有爸妈的消息。
雨生家要比宋家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