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朝觉得自己想得很对,吃了午饭就去隔壁找卜怀礼商量对策。
卜怀礼这个莱州岛小霸王可不是吹的,沈锦朝还没来岛上前,就有了一堆小伙伴,也经常打架。沈锦朝加入后,二人迅速成了“莱州岛双煞”,叫上讨厌他亲舅舅的张三,和一群小家伙商量了一个对策。
商量好后,大伙很快散了。
好巧不巧,张二舅吃了午饭消食,打算去供销社买两瓶酒喝,就看到在院子外头晃悠的卜怀礼,问他供销社怎么走。
卜怀礼:“走出家属院,过了石桥往西走一会,穿过那一排房子就到了。”
张二舅点点头,吐了口口水就朝他指的地方去。
卜怀礼吹了个口哨,等张二舅走出去,抄小道往他指的方向那边,走到渔民的那排住房时,小伙伴们都已经在那等着了。
“他一会就要过来了,我们快藏着!”
于是一群小子钻进巷子里,不见了身影。
几分钟后,张二舅悠哉悠哉地走过来。
这片房子很老,有几间只剩下断壁残垣。墙上挂着不少渔网和渔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
张二舅嫌弃地扇了扇风,走进巷子里打算横穿过去。
但进来后才发现,里头有些绕。
他往里面走了几步,天上突然掉下一个竹篮把他罩个正着,光线从竹篮里微小的罅缝中照射进来,鱼腥味笼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就听到了几个孩子的声音:“打啊!!”
话音一落,他肚子上就挨了一棒。
有人从后面一棒打在他膝盖弯,张二舅常年好吃懒做,这一下直接把他给打趴了。
旁边那些小家伙全部拿着棍子,一窝蜂凑上来打人,张二舅一边骂,一边要把头上这个碍事的笼子拿下来。
那些家伙好像已经看穿了他的动作,就照着他的手给了几下。
一顿猛烈的攻击下来,张二舅哎哟哎哟叫了几声。小家伙们一阵打完,把棍子一扔,转身就往这巷子里面钻,沈锦朝最后一个停手,他拿着棍子往张二舅的裆部一锤,张二舅顿时疼得弯成一只虾,在地上哀嚎着打滚。
沈锦朝扔掉棍子,和卜怀礼一起跑开,从小路回了家属区。
而张二舅在地上滚了几圈,把笼子拿开,等看清楚四周的时候,哪里还有人的身影?
张二舅被蒙着头打了一顿的事,迅速传遍了家属区。
这得益于他一会回去就在张大嫂家院子里嚎“一群兔崽子反了天了居然敢打老子”“我要把那些小兔崽子都找出来”之类的话。
为了显得有气势,走两步还踹一下。
先是踹翻了张大嫂家的鸡笼,把鸡们吓得“咯咯咯”地满院子跑,再踹坏了一个缸子,里面腌的白菜当场就漏了出来。
张大嫂差点气晕过去,让张三赶紧跑一趟喊张团长回来。
幸亏今天不是张团长出海,张三领着他爹回来,一家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回了营区。而张团长前脚走,张二舅后脚带着他媳妇一瘸一拐地离开莱州岛。
家属区终于安静了下来。
傍晚,沈家。
沈锦朝拿着一个玉米窝窝,站在墙角看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
桌上的鲫鱼煮豆腐,凉拌龙须菜,海带冬瓜汤都快吃完了,他还是只能啃玉米窝窝,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手里拿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悲惨场面。
一脸垂涎地看着桌上的菜,沈锦朝靠着墙慢慢蹲下身,沈耀武一个眼刀扫来,说:“站好,反省时间还没到。”
沈锦朝咽了两口口水,“爸,我反省好了能吃饭吗?”
“不行。反省是让你反省今天打人错在哪里,不吃饭是你打人的惩罚,好好站好了!”
沈锦朝又挺直了腰板,但是他还是不服,“是坏蛋先欺负韫韫的……”
叶士兰道:“你去给他说吧。”
沈耀武放下碗筷,走到沈锦朝面前,“你这个就叫反省好了?韫韫被欺负,我们大人会去解决,你带着怀礼他们去打人,这种爱打架的毛病怎么改不了?而且还会以多欺少,沈锦朝,你越来越行了哈。”
沈锦朝撅着嘴巴不说话。
沈耀武:“而且还抄了家伙是吧?我给你说过多少次,打架不能抄家伙,不能打头打眼睛,你就没听进去?”
“不抄家伙我们打不过……”
“你还知道打不过,万一东西被别人抢去了,用来打你你怎么办?万一你手下没轻没重把人打死了怎么办?妈妈有没有说过不让你给妹妹出气,你为什么就选择了打架?”
沈锦朝无法反驳。
低着头听了一顿训,沈耀武觉得差不多了,又回去继续吃饭。
沈锦朝就这样站着等他们吃完。张丽过来找叶士兰,在沈耀武收拾锅碗瓢盆的时候,叶书韫走过来往沈锦朝手里塞了一个小馍馍,里面还加了几片鱼肉。
男孩儿眼睛一亮,随即听到叶书韫说:“哥哥,谢谢你帮我和丽姐姐报仇,我只藏了这么点,你拿去吃,不过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韫韫哦!”
软乎乎的声线在耳边划过,沈锦朝顿时又觉得他可以了。
把馍馍收好,他狠狠点了两下脑袋。
为了妹妹,值了!
至于被叫出去的叶士兰,听张丽说是要告诉他妈那件事,便拉着张丽一起去了张家。
张大嫂看二人一起进屋,狐疑地打量了两眼。叶士兰略显歉意地对她笑了一下,问:“嫂子,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这边有件事挺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有有有,你快坐。”
叶士兰拉着张丽一起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其实这个事我都有点不太好开口。照理说已经算过去了,但是我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只能和小丽过来一起找你商量。”
张大嫂惊道:“什么事情啊,这么严重?”
“嫂子你别急,”叶士兰连忙覆上张大嫂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听小丽怎么说。”
“怎、怎么还和小丽有关?”
叶士兰:“小丽,你把今天给我说的事,给你妈妈说一遍,没事的。”
张丽紧紧拽着衣服,神色不安。看叶士兰用眼神鼓励她,才把给当时叶士兰说的事转述一遍。
张大嫂一听,脸上血色全无,盯着张丽看了许久,倏地从位置上站起身,压着声音吼道:“你别乱说!”
张丽害怕地缩了一下身子,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中掉出来,“我、我没乱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还不是乱说,那是你舅!你说这些……你说这些……”张大嫂看见叶士兰还在场,后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最近几天本来就被张二舅搞得焦头烂额,再来一个打击,气都有点喘不匀了。
往胸口上锤了两拳,她跌回座椅上,抹了抹眼泪。
叶士兰知道这消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过去拍了拍张大嫂的肩膀,“嫂子,你家的事是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的,老实说,小丽告诉我的时候我也不相信,但是小丽是个好孩子,你比我更了解她,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乱说。你再看你兄弟,今天把我家书韫的脸捏成那样,私底下怎么对孩子们谁知道呢?”
张大嫂抹了把泪,也听出叶士兰的意思了。
张丽的事情要是真的,张二舅掐叶书韫的脸,那能说明什么呢……
她能相信自家兄弟,叶士兰能信吗?
家里发生这种事,要她的张丽怎么活啊!
张大嫂摇了摇头,握住叶士兰的手,“士兰,这事我对不起你,我也没想到,他,他居然……这个畜生啊!”
叶士兰:“嫂子,这不是你的错。我这次来找你,一是为了小丽,二是想把事情解决了,毕竟张团长和我家耀武起码还要一起共事好几年,我们邻里邻居的,没发生什么最好,但是以后万一出事牵扯到书韫,不光是我,我觉得耀武那都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算了。你说到时候我们看在你们面子上不计较吧,这也不是小事,要是计较吧,又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张大嫂早已经大脑空空,六神无主。
叶士兰看她一脸茫然,也知道她现在肯定很乱,便道:“这样吧,嫂子你和张团长商量商量,看张团长那边是什么意思。不说别的,小丽是你闺女,也要为她考虑考虑。”
这对张大嫂来说,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好、好,我和老张商量一下。”
“行,嫂子你也别怪小丽,小丽遇到这种事早就吓懵了,还好她聪明,知道赶紧给我们说,才没有酿成什么大错。”
叶士兰这一通安慰,张大嫂听得心里舒服多了。送了叶士兰出门,张大嫂回来看到张丽,本是想抱怨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闺女,但想起刚才那番话,抱着张丽就哭了起来。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弟弟,拖累了她一辈子不说,还要害她闺女!
发泄了一通,张大嫂渐渐冷静下来,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决定去找张团长商量。
张二舅刚走,张团长心里终于舒坦了点。不过这几天因为张大嫂拿钱给娘家的事闹不愉快,夫妻俩都还看对方不太顺眼。
用了晚饭,张团长就跑回卧室了。张大嫂进屋的时候,他眼睛抬都没抬,感觉人靠近,还翻了个身装不理人。有正事要说,张大嫂也来不及去注意他的态度,直接坐下来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话。
大抵是因为脑子乱,话也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一会是叶士兰找上门来,一会是张二舅怎么对张丽,就连张二舅把家里缸子踹了的事又拿出来说。
张团长费力理了半天,抬手打断张大嫂,“你说什么?小丽干什么了?”
提到这个事张大嫂就难过,“老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丽。这些年你让我别管他我就是不听,小丽明明是他外甥女,那畜生居然……居然对小丽动手动脚。”
张团长从床上蹦起来,单手背在身后,瞪大了眼看着张大嫂,“小……小丽给你说的?”
张大嫂点头,“还是先给叶同志说,人家叶同志亲自带着小丽来找我讲的。结果你猜这畜生怎么着,中午的时候又对沈团长家书韫动手动脚,叶同志都来找我说理了!”
张团长重重地呼了两口气,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又问张大嫂叶士兰说了什么。
张大嫂就是个普通农村妇人,要不是当年嫁给当兵的张团长,这辈子可能也就是在乡下干活赚工分了。
今晚这一档子事全部砸到脸上来,她除了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