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仆人前去回禀:“老爷,沈朱两位大人喝得半醉,被丫环们扶着回房去了。”
梁有道笑道:“沈肇是沈阁老的嫡幼子,想来应该很受宠爱,朱实就更不必说了,是朱驸马孙辈里最喜欢的孩子,陛下派了他二人过来,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这说明陛下还是相信老夫的奏请,定陆安之的罪不过走个过场,庄先生不必忧心。”
庄无为还是有些不安:“可是大人,夜半城外行凶的歹人还未抓获,会不会与沈朱两人有关?”
“庄先生算算他们俩总共才带了几个人?四个侍卫加三个丫环及粗使婆子,再加上沈朱两人,一共才九个人,人数也对不上啊。”他自有结论:“这俩小子八成当出公差来玩一圈,回去还能得陛下赏赐,哪懂地方的门道。”
“圣旨上只说派了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前来核查吴江一案,可没说他们定在一处。”自新帝登基,庄无为对京里圣旨便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更不能同意梁有道的结论:“主君,如果他们此行不止来宁城的这些人,而是在城外扮作歹人行事,之后分散开来呢?”
梁有道向来倚重庄无为,见他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少不得再次吩咐下人:“派人多盯着点,不是说歹人里有一名会武的年轻姑娘嘛,找机会试试那几个丫环里可有会武的。”
庄无为的猜测不无道理,鉴于城外救人一事,几人商量过后,都觉得沈肇与朱实早在京中与梁有道打过照面,不如胡常存位卑职小,又是个丢进人堆里也不好找的普通面孔,宁州更是无人相识,更适合暗中行事,于是索性先派他带人前往吴江,除了打探陆安之的消息,正好私下查探吴江大堤历年的修筑情况。
陆微不放心老父跟兄弟俩,特意写了家书托胡常存捎回去,除了沈朱两人分给他的护卫,再私下联系陆家下人襄助,想来在吴江行事也便宜许多。
梁府下仆得着上面指令,借着送茶送水的功夫往客房里多跑几趟,以探虚实。
朱大人房里,俩丫环温柔妥帖,青娥给主子喂茶,红叶便拧帕子给主子擦脸,朱大人半躺在床上,酒意醺然如坐云端,信口许诺:“一路上辛苦你们了,待得过两日得闲,爷带你们在宁城逛逛,听说此地盛产胭脂水粉,首饰花样也多,宫里匠作监不少银匠都是出自宁州,到时候好好挑一些,省得丢了爷的脸面!”
青娥笑嗔道:“七郎喝醉了惯会哄奴婢们开心,奴婢们知道七郎出公差,可不敢给七郎添乱。”
红叶央道:“七郎忙公事,不如给奴婢们放半日假,奴婢们也好出门去逛逛,回去也好给家里的姐妹说嘴,来了一趟宁州可没少长见识。”
“准了!”朱七郎酒品极好,喝醉最好说话。
“七郎真准了,可不许反悔啊!”
“爷难道连这点主都作不了?”
青娥与红叶得了准信儿,只差欢呼一声,扭头发现梁府丫环正端着醒酒汤,忙过来接着。
沈大人房门紧闭,丫环敲门之后,陆微开门请了人进去,接过醒酒汤客气再三,一下午的紧急培训课没白上,她总算学会了放赏,抓了一把大钱塞进梁府丫环手里,压低了声音说:“我家大人正在泡澡,一会子便歇息了,劳烦姐姐跑这一趟,给姐姐买果子吃。”
丫环不动声色的在室内扫了一圈,目之所及不见沈大人,屏风后传来水声,还有人醉意朦胧问:“微儿,谁来了?”竟好似刚从梦中被惊醒。
“大人,是梁府的姐姐送醒酒汤来了。”
“打搅了大人泡澡,奴婢这就告退。”梁府丫环在宴席间见过京里来的两位贵公子,朱大人风流俊美,谈笑自若;沈大人芝兰玉树,温言随和,与州牧府里自小习武进军营的年轻郎君们截然不同,引得不少丫环私底下议论。
房门再响一声,梁府丫环已经离开,隔着屏风沈肇洗澡的水声清晰的传了过来,陆微作为贴身丫环,不能回厢房去躲懒难免尴尬,她没话找话,随口猜测:“三郎,梁府一晚上派了好几拨丫环来送东西,到底是你们豪门大户的规矩,还是刻意为之对咱们起了疑心?”
她连沈大人箱子里的大钱都送出去好几把,陪笑陪得脸都要僵了,暗忖年轻郎君的贴身丫环果然不是人干的活。
沈肇听到“咱们”二字,嘴角不由漾起笑意:“说不准,还是小心为上。”
他起身穿衣,隔着屏风影影绰绰透出少卿大人修长的身形,陆微原本无意瞥见,随即脑子里便浮现出酒醉的沈大人半个身子倚过来的样子,连忙转开头去,只觉得暑气过热,面上已有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