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些药不是……”顾放为觉得自己的声音卡住了,被某种疼痛困住了,一寸一寸地封冻了他的每个字眼,“调理身体的吗?”
“是调理身体的,脑血管瘤没有特效药,临床上暂时也只有手术方法治疗。我开的中药增强抵抗力,养身,活血化瘀。”鹿行吟的神情很安和,近乎一种安慰,“我奶奶也有类似的病,动脉硬化,都是血管病,也要防止破裂或者血栓,和我吃一样的药。”
顾放为仍然觉得疼——心口疼,喉咙疼。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他低声喃喃,“为什么会这样?”
鹿行吟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以前觉得自己总是要死的,所以没有什么愿望。哥哥,我那时候,没有想过还能和你有以后。”
顾放为眼眶发红,嘴唇抿得紧紧的。
鹿行吟放缓声音,轻轻说:“但是现在,我想活。”
他伸出手,对着光凝视自己手指的轮廓,苍白的皮肤边缘被照成明亮的橘黄,淡青色的血管变得阴沉不明显。
“为什——”
“因为我想活。”鹿行吟从枕头底下抽出预录取协议书,眼底铺满笑容,“因为我来了青墨七中,进了27班,遇到一个特别好看的,我很喜欢的男孩子,我还跟他谈了恋爱。我进了省队,认识了很多厉害的人,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因为我进了决赛,拿了金牌和清华大学的保送。我喜欢的人和我一个房间,他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还会花钱给我买奶茶和最贵的火车套餐——这个男孩就是我最开始喜欢的那一个。”
有什么理由放弃?
他想活,想留住这么多个夜幕与清晨换来的金牌,和那背后的一切。痛苦的、甜蜜的,都是属于鹿行吟的。
顾氏第二天派人接鹿行吟回去做术前检查。
鹿行吟因此跟陈冲请了假,拜托他帮忙领取金牌还有后续一系列的事情。需要鹿行吟本人出面参与的,比如走过场的清华大学协和医学部面试,在经过商议之后,直接给鹿行吟通过了,说是今天现场签约时,院长在场,就当已经进行了面试。
顾放为此前其实也已经跟陈冲请了假。冬令营直到签约结束,一共举办七天,他只打算过完前四天,随后直接赶回傅氏科技所在地,继续进行小机器人的调研和策划。
他低声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鹿行吟轻轻说:“只是术前检查,你去做你的事吧。等到我做手术之后,你再来陪我。我查了一下,脑血管瘤手术恢复是很快的,只要两个星期。”
顾放为没有声音了。
房间里关着灯,只看到他那边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片刻后听见他冷着声音说:“那是口腔血管瘤的恢复时间,脑部的分成三个时期,一个是急性期,一个是恢复期,一个是后遗症期,两个月到半年时间。”
“其实只要手术成功,后遗症是血栓,我很年轻,所以血栓……”
“瞎扯!鹿行吟,我警告你,你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顾放为的声音听起来很凶,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凶。
鹿行吟往被子里缩了缩,笑了笑,埋进去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放为可能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他叫他:“鹿行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