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拿这个绑架我!”叶宴的声音冷峻尖锐,她指向玻璃窗外,“那才是我亲儿子,我亲生的!”
她情绪激动,眼泪也冒了出来,声音渐渐低落,“这是我的孩子,他才十七岁,他有脑血管瘤……”
霍江大约此时此刻才发现鹿行吟也在场,但他一点儿也不避讳,直接冷笑着说:“这时候后悔?没门儿!你跟你儿子讲讲,当初是怎么生下来就把他送养福利院?你看他还要不要你这个妈?”
鹿行吟站了起来。
霍思烈也懵了:“爸,什么意思?”
霍思笃突然笑了,她开口说:“遗产。霍思烈,我们两个,都是给他们争遗产的。他们不想让霍思风继承遗产,就来要求我们。”
“不是,不是。”叶宴转过头来,握住鹿行吟的肩膀,察觉他脸色不对,“妈妈跟你解释,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霍思笃声音尖锐,惨笑着说,“考试一次按试卷难度给分,竞赛省三等奖加一百分,谁分数高,谁一年后就拥有继承权,所以你们才这么逼我学……霍思烈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一年前就出局了!”
“你个傻子,你知不知道过年他们为什么不带你?因为你出局了,你出局了!”她又有一些歇斯底里的征兆,反复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最后只剩下呜咽,“我也,出局了……都是,霍思风的了……他们不要我们了……”
“霍思风,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你送青墨?”霍思笃一边哭一边看向鹿行吟,唇边带着古怪的笑意,或者说发泄的恨意,外边一声炸雷,“青墨七中,本市最烂的重点学校,最烂的班,知不知道为什么?”
所有人都沉默了。
——把他养废。
——让他一辈子,不得翻身,在懵懂懵懂中长成一个普通得和常人无异的学生,失去他本该有的一切。
或许是风,或许是雨水的潮气透入。
鹿行吟身上的血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他抬起头,看见叶宴慌张又心痛的眼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慢慢地往后退,躲开她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尽力微笑着:“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那虚浮的、空茫的幻景终于落地,过于明亮的教室窗棂、刺眼的试卷纸张的影像,在这一刹那黯淡了下去,踏实了下去。
如同他一直以来的感觉,其实那才是真的。他妄想的东西是空中楼阁,他得到的是镜花水月。
他觉得很累。连着几个通宵,或者一个姿势在实验台前做实验时,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雨幕中凉气袭来,他仰头看前边的公交站牌,视线一瞬间恢复了清晰。
他上了公交车,掏出身上的零钱投币。公交车上人少,他独自坐在最后排,一路摇摇晃晃地去了青墨七中。
顾放为不在家,这样的小长假,他是要跟着顾爷爷回a国的,鹿行吟有出租屋的钥匙,进去之后,他换下了被雨淋湿的衣服,慢腾腾洗了个澡,随后缩在沙发上发呆。
他头疼,喉咙疼,浑身都疼,凉气一冲,头晕脑胀起来,或许是在发烧。
有人给他打电话,是叶宴,他没接,挂断了,随后那铃声不断地响,鹿行吟一动不动地听着,只觉得吵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在梦里梦到曾经在医院听的一个故事,是病友讲给他听的;说是在某个地方,某一户人家,父母郎才女貌,却生了一个长了脑血管瘤的女儿。女儿漂亮,聪颖。母亲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了她这件事,要她自己选择不治疗,或者用95的的手术死亡率去冒险。
“那个女孩选择了就这么活下去,她样样都好,学习优异,被很多人追求,性格美好。然后在她二十岁那年,血管瘤破了,她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听说那时候做器官移植的医生都说,这女孩子的肺很干净,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的。”
“我们要是有一天死了,能留下来什么呢?”
那时他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我做过眼底检查,医生说我的角膜很厚,一般人的角膜只能捐献给一个人,我可以削成两份,捐给两个人哦!”
“但是有一份要留给奶奶的,奶奶说她老了就看不清东西了,我要把我的眼睛留给她。”
……
鹿行吟猛然惊醒,浑身冷汗。
他抓起手机查看,无数个来自霍思烈、叶宴甚至顾放为的未接电话中,他死死地盯住了两个字,
【亲安-家人守护系统】
来自-未接电话-二十分钟前。,,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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