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松蓦得好无力,他想原也分明什么都知道,以至于他持续的陈述竟像是一场隐秘的逼问:“但你到时间了也没有选择回家。”
原也脸上再也挂不住笑脸,到最后他的毫不在意表演得竟如此拙劣。
他垂下眼,声音怯怯,他像是在认错:“我没看热搜,但是我感觉到了。”
视线、密密麻麻的视线。
演员浑身上下都长着回望暗处视线的第三只眼。
原也从小便天资卓越,他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视线、腥臭作呕的视线。
原也从小和视线作伴,眼睛是他第二个朋友,他见过许多人的眼睛,见过盛满爱意的€€€€在他丑闻爆发之前,他身边围绕着千万双这样的眼睛,视线太烫、太美、太柔软,这些爱的视线自发为他编织羽绒的披风,原也沐浴在这些视线之下,却忘了视线从不纯粹。
爱带有代价,具有条件,于是再洁白都被黑色占领,从此他世界遍布丑陋的线。视线是鱼线,所有人都自以为无害,却如此尖锐将他刺穿、吊起、定格。
原也太熟悉视线,所以当他意识到同事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开始变化时,他不需要确认就知道一定出了问题。
他慢他们一步下班,也不选择乘坐电梯,只是在楼梯间消磨时间,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该什么时候离开,当时他想的是,在宋其松晚课结束前回去就好。
宋其松喉咙发涩:“你也不需要看,我们回去,时齐哥那边在解决。”
原也仰起头,天真又柔软地望向他:“我知道的。”
宋其松想他分明想的是他不知道。
原也看向他的眼神太纯稚又亲密,似乎全心依赖着自己,但此刻宋其松想的并非是信任,而是在想:原也似乎又表演过了头。
宋其松沉默牵起他的手:“我们回家吧。”
一路无言。
甚至宋其松连原也的心声都没有听见,手心相碰处发烫,却传不来任何属于原也的情绪。
回家后原也第一句话说的竟然还是:“这件事影响到你了吧,对不起噢。”
又是道歉。
宋其松根本不明白原也为什么要道歉,分明他之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直率明朗,情绪永远直接,他不扭捏不羞涩更不会因为被爱而自轻,他分明从来都是无比坦率接受和付出一切。
宋其松不理解:“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
这句话和刚刚孟思嘉和他说的完全一样,她也在告诉原也:你没有做错,也没有伤害到我,你不需要道歉。
原也好想咬手指,指关节刚刚放进嘴里,就被宋其松轻轻地拨开。但他现在又的确焦虑,宋其松很早就发现了他这个特点,便将自己手递给他:“别咬你自己,玩我的吧。”
原也朝他嘿嘿笑:“你这也发现了。”
这些小动作实在太明显,宋其松想只要是愿意为原也驻足的眼睛都能发现。
原也一边拨弄着宋其松的手指一边说:“我知道的,我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但是……”
宋其松不接受但是。
他叹了一口气:“哥哥,你之前不是教过我爱之间也需要互相麻烦吗?现在也是这样的时候,而我、思嘉姐和时齐哥都不怕被你麻烦,你知道的不是吗?”
原也当然知道,甚至可以说他比所有人都明白的爱的真理,爱与死共生,爱与伤害、瑕疵共存,只是现在这情况太复杂、太庞大,爱不再是单纯的你我之间的关系,这里面突兀被塞入更多视线。
原也不清楚现在这样的法则是否适用,他也在摸索,但他想至少现在伸向彼此的手是温暖的,话语是真切的,拥抱也具有力量,这些便足够。
原也告诉他:“我知道的。”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面对这一切,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躲在衣柜里流泪的小子,他想哪怕面前闪着一万台闪光灯,他都不会再为此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