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目光涣散,每次呼吸都很痛,气息越来越虚弱,后背撕裂的剧痛让他无法思考现在的情形该怎么办。
甚至说,他还没有被人砍了几刀的真实感。
许是之前的好多年,他在宫里生活,没见过太多腥风血雨,也没有真的被刺客重伤,由是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被人砍了,伤口重到估计活不成了。
其实倒下之前还以为,无非是皮外伤,他找人缝几针便好,今儿是他的生辰,总不至于真的死在今日吧,那也太倒霉了。
若不是最后那几刀重伤脊椎让他站不起来,他还觉得这一切都只是普通的刺杀,他一定能化险为夷,如上次一样,开几枪便能出奇制胜。
“简公子,这回,我真是,拖累,你了。”二皇子凤眸微眯,额角满是血迹,他缓缓抬手抚着自己的绛色衣袍,抚平前胸的每一丝褶皱。
这是林雪衣给他挑的,说是颜色贵气,与他最为相称。
可惜如今弄成这幅样子,不知他知晓了会怎样生气,又要拿什么去哄才好。
还有老十一,简公子算是毁在他手里了,老十一把简公子捧在手心,此后怕是要怪他的。
老八呢,肯定要背后骂他蠢,骂他为何不事前调查,别人说捐粮他就信了,还巴巴儿地上赶着详谈。
母妃年纪大了,也不知道知晓他的死讯后能不能撑过去。
父皇……
二皇子凤眸闪过一丝异色,脑中闪过幼时皇帝把着他的手写字,教他为君为臣的道理,亲自督促他识字,背书。
如今也都……
简宁与二皇子不同,他仔细观察着那些刺客的动作,不知为何,他和二皇子倒下后,那些人并未立即赶尽杀绝,倒像是猫捉老鼠般,逗着他们玩儿。
这些刺客们砍几刀停一会儿,不像刺杀,倒像虐杀。
太子何时有这么变态的嗜好了,且从这些刺客的身形看,太子应当没有混迹其中,他人都不在有什么意思,折磨敌人都不亲自看着?
他们难道与别的什么人结了仇,所以遭此一劫?
正思索着,简宁余光瞥见门口缓缓踏入一只穿着绣有银线的白色皂靴。
鞋尖刚刚踏过门槛,便随着微风显露出一抹月牙白衣袍。衣角微微扬起,轻柔如雪,冷冽雅致。
一柄折扇半掩着那人的面容,随着他迈进一步,折扇轻轻一挥,露出一张年轻公子的脸庞。
二皇子和简宁不禁神色一震,眼前的年轻公子气度非凡,仿佛自画中走出,令人一时无言。
林雪衣缓缓抬起头,脸上再无往日的温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的沉静。那双眼眸幽深无波,唯余彻骨的寒意。
简宁记得他很爱笑,假笑、微笑、苦笑、各种各样的笑总是挂在他的脸上,而此时他的嘴角没有一丝弧度,像一把没有情绪的利刃总算取下了虚伪的剑鞘,锋芒毕露,这前后的反差太大,让人觉着……这时候的他才是真实的他,杀气凛然,视人命如草芥。
二皇子瞧了几息,张嘴便是一口血,等血咳尽了,撑着断裂的屏风架子,目眦欲裂地质问林雪衣:“你是何人?”
这个问题把林雪衣问得一愣,注视着二皇子的目光霎时间带上了几分怜悯,或也有嘲讽,只是他眼睫微垂,叫人看不真切。
二皇子死死盯着他,想找出那不是林雪衣的证据,可那行动之间的微小习惯让二皇子不得不相信€€€€
这真的是林雪衣本尊。
二皇子头顶似被雷电劈了一下,无从躲避的他便这么被劈得失了神志,双唇微张,瞪着一双充血的凤眸,眼睁睁看着林雪衣一步步走近。
林雪衣到二皇子跟前驻足,慢条斯理地撩开袍摆,一脚踩在他正在渗血的大腿上,那处正中一刀,深可见骨,哪里经得住少年不留情面的一脚,二皇子疼得身子往后倾了倾,林雪衣顺势弯腰,用折扇轻轻抬起二皇子的下巴,如端详一盘儿菜似的,左右打量着二皇子额角和脸庞的斑驳血迹,语气比刺入皮肉的刀刃还要凉薄,“殿下怎么不问我为何杀你?”
二皇子好似盯着一个陌生人般盯着林雪衣看了许久,他从白衣少年那双琥珀色眼眸中分辨出了冷漠和杀意,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甚至都没有仇怨。
林雪衣看他,跟看一只待宰的牲畜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