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清春看着车站外边的天空,的确是亮得刺眼,伸手扶了扶帽子,把它歪着戴了,“谢谢了。”

三人走出车站,阳光正如他们在车站里见到的,很亮,很刺眼。在这样的光下,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找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先在市区内兜一圈风,再去浅草寺参观。进藤光上车时特意叮嘱司机钱无所谓,一定要挑一条能够经过天空树的线路€€€€司机被他逗笑了,连声说好,然后就开始了这条不长不短的天空树之旅。

他们在出租车上慢慢地随着车流而挪动,社清春坐在窗边,把车窗打开,任凭窗外的风吹到脸上,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阳光下的东京如此清晰,有点像一个过分逼真的城市模型。高楼,低矮的平房,别人家里种着绿萝和大波斯菊的庭院,出现在出租车的后视镜里,又随着柏油马路的滚动而远去。社清春很好奇地打量着,不管是天空树,还是别的什么建筑,他都很认真地打量着。进藤光坐在前座,也把窗子打开了一半,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们看过天空树后,绕了一大圈,上了桥,又下桥,路过小学,初中,然后看到一群穿着棒球服的男生在路边电线杆下打闹,背上背着属于自己的球棒,手上还抛着什么东西。应该就是棒球吧。

东京很大,它的天空也很宽阔。在这样的天空下生活得久了,有时候竟然会忘记,天空和天空下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色。现在他们驶上了一隅田川,桥下是银龙般的流水。进藤光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在这里居住了二十年,但有很多个瞬间,他觉得这里是陌生的。他在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从外地慕天空树的名气而来的旅客,背着旅行包,带着朋友,来拜访一个他从未到过的,陌生的城市。

司机的车载音乐从山口百惠换成了宇多田光。

进藤光问:“叔叔喜欢宇多田光的歌吗?”

“嗯。她的英文唱得很好听嘛。”

“社也喜欢宇多田光吗?”

社清春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我喜欢Backstreet??boys。”

司机在前面听到了,就将宇多田光换成了后街男孩的《I??want??it??that??way》。年轻的男声一下响起来,仿佛是柔软的波浪,将这里的所有空间轻轻覆盖了。

进藤光说:“啊,我一向记不清楚这些歌的英文名……我只会唱。还有个什么男孩来着?我没印象了。”

这回是塔矢亮提醒他,“西城男孩。”

“哦!原来叫这个!我还以为西城男孩是后街男孩的别名呢……”

社清春在旁边无声地笑,手上拿着的鸭舌帽一抖一抖。

看完了天空树,也在东京兜了一圈,司机在浅草寺的门口把他们放了下来。浅草寺的门口简直人满为患,挤满了从世界各地来的旅客。塔矢亮和进藤光已经提前买好了票,但他们还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入场。

“以前,我总觉得浅草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寺庙。”进藤光边走边说,“它和东京其他的寺庙也没什么不同嘛,无非就是历史更长了一点……”

他们走过雷门,走过那个似乎是松下幸之助赠送的大红灯笼之下,然后进去,排了长长的队,终于求到了一个御守。

“后来呢?”

塔矢亮问的时候,进藤光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他先前未说完的话。

“后来啊……”进藤光笑了笑,“有一个朋友,他告诉了我很多东西。他让我想,或许这座寺庙在开始之初只是一座供奉金观音的普通寺庙,可是它经过了战火,看过了无数人的出生又见证无数人的死去,它自己也如不死鸟一般被摧毁又重建。在那样的年代,任何一个有偏差的举动或许都会让这座寺庙不复存在,然而它还是经历了重重看似偶然的机会,最终得以站在你我的面前,诉说它自己的故事。这样一想,这样的寺庙实在是很珍贵,生活在它周围的人,都应该珍惜才是。”

塔矢亮望了望浅草寺的屋顶,说:“真好……真想认识这样的人啊。”

“你会的。”

进藤光想着,怎么样把佐为介绍给塔矢亮呢?

社清春拿着御守回来,给他们看自己御守上绣着的字,然后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怎么样?”

社清春思考了一下,“嗯……跟照片和画里看到的不一样。怎么说呢,这可能就是历史感吧。”

他们都拿到了御守,在寺里逛了一圈,看了据说是以前被渔民从海里捞出来的金观音像,然后就去了附近的商业街。他们一起在一家手工艺品店里分别买了一只木雕的狸花猫。浅草寺外的仲见世街熙熙攘攘,不同肤色和眼睛颜色的人来来往往。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穿着租来的和服在红灯笼下拍照。

要有樱花就好了。进藤光无端地这么想。

樱花飘落下,这样的场景会更美。

浅草寺的旅途结束后,他们乘坐了很著名的山手线€€€€塔矢亮和进藤光平时出门很少坐地铁,就算坐地铁,也会选择其他的线路。山手线的人实在太多了。谁不想一条线从上野一直坐到日暮里,池袋和湘南呢?所以在山手线的地铁里简直就是人挤人。

进藤光想,塔矢亮这种看起来翩翩贵公子模样的人,估计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