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灾难应当与她有关,否则滔天烈焰,她又为何能完好无缺地生还?眼下实验室人地俱毁损,恐怕只有“零”才知晓真相。
她倒没打算瞒着他,异常爽朗地承认:“我把实验室炸了,也把那对夫妻杀了。他们卧室里有逃生电梯,他们是用不上了,但幸好我还有力气。”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叫雷欧认真地打量她几眼。他想:唐氏夫妻怎麽想的?居然真把这小孩当作“小孩”?这下倒好,恐怕他俩到了阴曹地府,都得聚在一起複盘这桩灾难的来龙去脉。
他们的一败涂地也许真情有可原,谁让他们这麽轻敌。
雷欧又问:“除了你,别的实验体呢?他们逃出来了吗?”
“零”口吻干脆利落:“我不知道。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不过谁在乎?”
仿佛是生怕他多问,这下换她立刻接上话:“你要带我去哪里?”
“总之不会让你回去实验室。”雷欧说,“你我相逢在此,也是缘分,就当日行一善,我带你去往新世界。”
“零”嗤笑一声,小女孩和雷欧都觉得“新世界”这种说法太幼稚。
她仍未放松警惕,但今夜经历了太多波折,精神与身体皆到了极限,即便她想要硬撑,眼皮也依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雷欧不再出声,给她递去一方薄毯,听见她还记得说句“谢谢”,随后便披着毯子困倒在座位上。
小孩冷静聪慧,闷声不响干大事,只身一人捣毁实验室。雷欧愈想,愈觉得有意思。也许真是命运之神冥冥当中作出牵引,使他在此时此地遇见“零”,错过一分一秒,她都不可能上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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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开始思考该如何安顿你。”
在琳琅满目的商品货架间,埃克斯试了试能不能自己够到最上层的货物,最终失败。我接替他的工作,把他要的那款商品拿了下来,放进了购物车里。
他很礼貌地说“谢谢”,又说:“‘返老还童’这麽久了,其实我还是不太适应这副身体——它太年轻了,我却已垂垂老矣。”
埃克斯接着说:“我想过,依你的个性,最适合当个杀手,专门做暗杀重要目标的任务:你那麽冷静、那麽认真,想必会规划好每一步,在你预定好的时间里,精準地取走对方的人头。但我下一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绕过这座货架,抵达水産区。埃克斯亲手称了一斤河虾,顾忌着塑料袋外沿尚在滴水,索性拎在了手里。他说:“你喜欢吃虾子。等晚上我问唐家借一下厨房,给你做碗鲜虾面。”
我有点尴尬:“您这是何意啊?”
他没回我,自顾自继续道:“你不能做杀手的原因,是我看到了你身上的伤疤。做杀手,以后伤疤只会更多。就算你的自愈能力相当超群,但受伤时的痛楚是真实的。很奇怪,当我把那些实验项目,与面前的你联系在一起时,我就突然觉得,我希望你此后能过得轻松些、普通些。”
“而你带着那些记忆,注定不会太轻松。”他又要了一条鲫鱼,专门挑个头稍小的,因为他说:“就我俩吃,太大的吃不完,浪费。”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在超市员工包装好鲫鱼、递给埃克斯时,提前接了过来:“您到底想做什麽?”
埃克斯擡眼看我一下:“阮世,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他走在最前面,我跟在中间,唐家的男仆推着购物车殿后。埃克斯又走回礼品区,按照人头数随意挑了几样,全扔进购物车里。
他清点数目,觉得这些伴手礼足够拿回浮空城交差了,便往结账台方向走。
临时又想起了什麽,埃克斯拐回蔬果区,拿了几把小菜、几样配菜,真的端出一副要做饭的架势。
我认为这太可怕了。在唐家借厨房,就为了和我一起吃顿饭,埃克斯真把唐家当自己家了啊?虽然唐家必然不会拒绝他,可我还是感到局促,为埃克斯的“没有边界感”。
“嗯,所以我带你回到浮空城,便让研发部消除了你的记忆。”在收银处排队时,埃克斯还在聊我和他的过去,“做得很漂亮、很无痕吧?你是全新的了,当然要换个名字,不能再用序号称呼你了,于是我给你取名叫令书。我的品味不错吧?”
“好了,现在我们终于把这些前尘往事聊清楚了……”埃克斯说,“想想看,我真是很信任你。当时你说你不知道有没有其她实验体生还,我就真的没有再跟进调查……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呢?那就让我告诉你:唐晓翼和唐欣就是一号和二号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