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男:“没错,这些人真是可恶,他们每日所浪费掉的食物,完全能帮助你们活下去。”

这就是男人想让他看到的一切吗?

高墙之内的人,香车游艇高尔夫,肆无忌惮地挥洒着钞票,美女银铃般的笑容在空气中回荡,高墙之外的人,如丧家之犬般流浪,捡死鱼充饥,触目惊心的对比。

男人笑道:“甘心吗?”

阿泰没有说话。

一个小时后,他回到了满地垃圾山,水渠传出阵阵潮湿的臭气,低矮洼地的棚户和弯弯曲曲的小巷,晚风犹如冰冷的利刃,他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阿泰,你今天晚上去了哪里?”

帕威尔走过来。

“没去什么地方。”

阿泰绷着脸,他沉默地道,嗓音中泄露了浓浓的情绪。

“是吗?”

那为什么你眼中有怒火呢。

以往你的眼中,无悲无喜不怨不怒,对这个世界没有好奇,充满了麻木,为什么现在你有了狠戾色彩。

两个年轻人躺在天花板上,仰望着浩瀚星空,一如曾经,他们无所事事时,难免在幻想,江的那一头是什么样子,贫民窟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帕威尔还在幻想。

这一次他发觉阿泰沉默下来,他问:“怎么了?”

阿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幽幽道:“比你我想象中大。”

这一夜,他迷失了方向。

帕威尔嘟囔着:“怎么可能。顶多比我们富一点。”

第二天晚上,轮到他和另外几人去了江边,回来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了。敏感人都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变了。不少人心里都在想,在风雨飘摇间,苟延残喘的我们还是人吗?

两次大规模的洪水,仿佛一场残酷的淘汰制,率先冲走的都是老弱病残,后续留下来的都是顽强不屈的灵魂。

如果不曾开阔视野,他们可以苟且度日,可以继续忍受不公,偏偏

难道贫穷真的像癌症一样无可救药吗?

就在这时,男人又出现了,这一次他与几十人开诚布公了,自称叫穆扎米尔。

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我隶属于虔诚军。”

被他选中的人里,大多数一听这话茫然不解,阿泰却瞳孔骤缩,他下意识抄起一根木头就想打。他这辈子没怎么离开过贫民窟,但他素来有尊老爱幼的美德,年少时常常坐在老人怀里,听说过一些故事。虔诚军是一个大型武装组织,或者叫他们恐怖组织更为恰当。

臭名昭著的虔诚军,但凡有所了解就知道。

听了阿泰的解释,一两人在哗然,剩下的人完全无所谓。都快饿死了,这个时候谁给他们食物,他们就听谁的。

男人笑了笑,微微放低姿态,他好言好语道:“你们千万别对我抱有敌意,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你们也想改变现状吧?洪水冲垮你们的家园,冲走了你们的家人,政府拒绝援救,在某些事情上,我们都是战友。”想到妹妹,泥水里裹挟的女童,阿泰心脏一抽,他是在下游捡到妹妹的尸体,那个时候女童身体早就僵硬发白了,阿泰努力挤压她的腹腔,发现吐出来的全是泥水和蛆虫那一刻他崩溃了。

他忍着巨大如海啸的哀鸣,将她找一个地方埋了。

男人继续煽动道:“你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吧,大家都是底层,我们生活在这仅1.75平方公里的地方。有的人一家四代都活在一个小破屋里,有的家中面积仅有1.5米,有的人天天跟垃圾共处,我们没有公共卫生设施,我们十几个家庭每天共用一根水管,每日来水时间仅有两三个小时,一千人共用一个厕所,没有人来帮我们清运垃圾,你们是真心喜欢这样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