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小区的家里,悬挂在墙上的液晶屏幕正在播放画面,女主持人在播报新闻,她口齿清晰,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特写内容。

电视机的声音外放,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已经年过五旬了,浓黑的鬓发间遮不住白丝,他习惯了威严,哪怕坐在最舒适的沙发上,也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给人压迫之感。

中年男人一边端起烧水壶,一边往暖水瓶里倒水,动作细致一丝不苟,直到特写内容清晰入耳。

他蓦地抬头看了眼,心跳陡然快了两拍。

不顾热水的滚烫,他快速放下了东西,仔细倾听起来。甚至拿出遥控器,努力地摁压音量键,调大、调大、调到最大

仿佛女主持人的声音越大,越震耳欲聋,就能遮掩他如雷轰鸣的心跳声。

区区五六分钟的案情播报,时间过得很快,又十分漫长,让男人脑子一片空白,也让他情绪爆炸。

他不断回忆着儿子近期的举动,说找了一份工作,便早出晚归不见人影,昨天倒是早早回来了。

所有细节举动一遍又一遍,在李父脑海里一遍遍回放,清晰得如同电影一般,连同儿子走路的声音,他最近在浴室里佩戴隐形眼镜的举动,他毫无情绪起伏的脸庞、淡漠的眉眼,一种平静的可怕。

其他人不知道儿子什么情况,他们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七月份也才出了那档子事,完全中了!

那份侧写完完全全描述的,正是他儿子李路云本人!

那个引起全城恐慌、丧心病狂的投毒者,是他儿子!真是个畜生啊!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父头脑发胀,怒不可遏,他捂住起伏的胸膛,几乎被气出心脏病。

李路云回家后,他立刻破口大骂:“李路云!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简直是全社会的渣滓,败类。你难道不知道医院里躺了多少人吗?”

子不教,父之过。

教出这样的儿子,他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想到这里,李父拼命捶打自己,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那可是四十多条人命啊!这一笔笔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

李母刚回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李父训斥声中,她慢慢回过味来,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儿子,脑中似乎有一根神经断掉了,她颤抖道:“路云,你是这些日子里那个投毒的人?”

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她听错了?

平凡又普通的中年女人,脸色煞白,拼命地摇着头,完全不敢相信有这种事,还结结实实地发生在自己家里。

“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李母浑身颤抖,她今天去菜市场买菜,菜市场有一户人家门口挂了白幡和花圈,家属哭得声泪俱下。李母站在人群中,还跟无数围观群众一起痛骂这个人渣,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人渣就出现在自己家里。

她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不高的女人,这个事实太过可怕,简直让她崩溃。而李路云默不作声的反应,让她连一点侥幸心理也没有,心直接凉了半截。

“是啊他就是那个畜生!警察都说他有反社会人格,是报复社会的疯子!”李父口鼻喷火,劈头盖脸就是训斥。因为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得脖子都粗大红了一圈。

因为太过生气,李父还抄起脚边的一个暖水瓶,狠狠地朝儿子摔去。

暖水瓶里是滚烫沸腾的热水,随着暖水瓶的崩裂,水喷了出来,也溅了李路云一身。年轻的男大学生躲了一下,他的动作畏缩,最终安静地呆在原地,在一地碎片中。

李父还道:“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是我李明海这辈子的失职,我现在就去警局举报你!”

李父无法克制怒焰高涨,恨不得当下就揪住儿子往警局里投案自首。

“不可以啊!”李母吃了一惊,连忙去阻拦,李父反手推开她,怒腾腾地转身,暴喝道:“怎么!你还想包庇他不成?他做出这样的事,已经是泯灭人性了!你没看电视机里说的,受害者最大六十五岁,最小的八岁,这些都是人啊!”

李父的声音高亢尖锐,那话语中的内容击中了李母。

是啊,大人小孩一个都不放过,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李母眼眶聚满了泪水,当下抹了一把眼泪,别过脸去,身躯颤抖着不再阻挠。

面对雷霆震怒的父亲和涕泪涟涟、哭得要晕厥的母亲,李路云除了刚踏进家门时倏地一惊,始终不言不语,仿佛被吓傻了。

直到父亲说要送他去警局,他才回过神,对上父亲暴怒的眼神,他飞快地垂下头,低不可闻地道:“对不起爸妈,是我错了。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就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