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临咬牙:“四进院外头有人叫门都听不见,必须请门童和护院。”
他那点工钱,哪里养得起那么一大家子人。
谁知那位一国之君是怎么想的,只顾着给好东西,全然不管他们这普通百姓有没有那消受的福分。偏偏这工部的人也不敢忤逆上头的意思,还是裴长临去找人说了好几回,才终于换做了现在这样。
虽然那御赐的宅邸与圣上亲笔题写的匾额与低调也沾不上边,但……当今圣上的真迹,应当没有多少人能认出来才对。
而事实证明,裴长临的想法还是太过乐观了。
远航船试航那天,裴长临坐镇船上,可谓出尽了风头。
他原本在府城就有些名望,如今这风头一出,整个府城上下更是没人不认识他。就算他自己有心低调行事,营造司和知府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人总是喜欢追逐有噱头的东西,而裴长临这少年天才木匠的名头,就是个不小的噱头。
原先远航船尚未完成时,营造司便联合官府在城中给他宣扬出了“鲁班在世”的名号,这回得了封赏,当然更要好生造一番势。
总之,不出半个月,整个江陵府乃至周边府城都知道,江陵府城有一位天才木匠,深受当今圣上赏识,还得了御赐的宅邸与圣上亲笔题写的匾额。
那御赐宅邸的位置,自然也暴露得彻底。
“好,我明日去您那儿看看就是……”
“……不不,不必这么客气。”
“李员外慢走。”
送走又一位登门来邀约工程的东家,裴长临长舒一口气,轻轻合上了院门。贺枕书从里屋探出头来,见人已经走了,才走了出来。
“你说,圣上是不是故意的。”贺枕书去院中的藤椅上坐下,悻悻道,“自从你的住处被官府传扬出去,上门找你的人就没断过。他该不会是怕你跟钟大师一样,哪天忽然跑没影了,所以才故意找事把你牵绊住吧?”
裴长临穿过门廊回到他身边,语气也有些不太确定:“应该……不至于吧?”
“难说。”贺枕书冷哼一声,“你上午还答应,明天要陪我逛街的。”
裴长临只是笑:“我哪天没答应陪你逛街?”
也不知是近来日子过得好了些,贺枕书没了生活压力,还是因为肚子里揣了个崽子,叫他彻底释放了天性。自打贺枕书怀孕之后,整个人比以前更加闲不住,每日都要叫裴长临陪他出门转转。
“明天不一样,我特意预约了戏楼的座位呢!”贺枕书辩驳道。
裴长临偏了偏头。
那戏楼近来上了新创的戏本子,听闻故事格外精彩,每日都是座无虚席,贺枕书连着好些天都没预约到位置。看不成戏就罢了,江陵小报还特意用了一整个版面收录观众的观后评价。
害得贺枕书这段时间连江陵小报都不敢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剧透。
裴长临的确不知道,贺枕书明日想出门是因为终于预约到了位置。
他沉默片刻,只见贺枕书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幽怨地叹了口气:“小树苗啊小树苗,你看看,都说男人发达了就抛妻弃子,原来都是真的。你爹现在可是个大忙人,等你以后出生,多半也陪不了你咯……”
裴长临:“……”
“又在瞎说。”裴长临往堂屋看了眼,见双福仍在忙碌着收拾方才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具糕点,才弯下腰来,捏了把贺枕书柔软的脸颊肉,“我什么时候要抛妻弃子了,你可别污蔑我。”
近来天气渐渐转凉,贺枕书被裴长临强制要求裹上了厚厚的毛绒袄子,领口带了一圈毛边,衬得脸颊也圆润不少。
他眸光躲闪一下,藏起那恶作剧般的光芒,故意道:“这谁知道呢,你现在就那么忙了……”
“我再忙也不会不管你,你就想听这个,对不对?”
裴长临已经完全了解自家小夫郎的撒娇招数,从善如流地答了对方想听的话,又低下头去,亲昵地蹭了蹭对方微红的鼻尖:“和李员外约的是明天一早 ,我尽快去现场看完,午时之前应当能赶回来,不会耽搁你看戏和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