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过头,轻轻咳了两声,没继续说下去。
贺枕书捏着那装满了铜板的荷包,总算明白这人今天特意跟着他来镇上是为了什么。
感情就是为了教他藏私房钱。
在成亲那天,裴长临答应过在他死后会给他一笔钱,而现在贺枕书也知道,裴长临的确有点小金库。那是他自己这些年偷偷做木雕和小玩意,托人带来镇上卖了换的钱。
每一世,裴长临在临死前都会将那笔钱给他,供他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每次都没能成功走掉就是了。
交代完,裴长临起身想往外走。大约是今天出门的时间太长,裴长临的体力消耗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刚站起身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贺枕书连忙去扶他。
“咳咳……我没事。”裴长临轻轻推开他,摇了摇头,“回家吧。”
他缓慢往前走去,贺枕书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小病秧子,别的不行,败坏他的好心情倒是有一手。
讨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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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路上,裴长临一言不发,兀自靠在窗户边闭目养神。
牛车内空间逼仄,贺枕书缩在座椅另一头,沉默地望着身边的人。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语气生硬地开口:“裴长临。”
裴长临没睁眼,轻声道:“什么事?”
“我要和你聊聊。”贺枕书坐直身体,严肃道,“你不能总是这样。”
裴长临应当是不太舒服,眉头紧紧蹙着,轻轻吸了口气:“我怎么了?”
“你……”贺枕书看他这模样,态度又软下来,话音都放轻了,“你不能老是把你要死了挂在嘴边,大家都在想办法呢。裴老爹不也是为了给你找大夫,才会去县城吗?”
也是因为这样,裴木匠才会意外得知贺家打算把家里的小双儿嫁出去,又不知从哪里拿到了贺枕书的生辰八字,果断登门提亲。
裴长临没有回答。
贺枕书注视着对方苍白的侧脸,认真道:“你得活下去。”
汤药能医治他身体的病痛,却医不了心病。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想活,一直在心里想着自己命不久矣,想着早日解脱,无论多厉害的汤药,都是治不好他的。
“你肯定还有很想做的事吧?你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没有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外面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不想体验一下吗?还有,你会用木头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以后肯定还能做更多更厉害的东西,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裴长临终于睁开眼。
少年说话的语气比平日急促一些,眉宇微微蹙起,像是有点生气的模样。
这让他那俊秀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灵动。
裴长临注视了他很长时间,许久,他唇角略微勾起来,露出一个像是自嘲的笑:“我要是不死,你就得一辈子做我的夫郎,你能甘心吗?”
认识裴长临这么久,贺枕书见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猝不及防被对方这笑容晃了眼,仓惶移开视线:“我、我没有想与你说这些。”
很奇怪,明明已经与面前这人这么熟悉,平时也没少在外人面前假装恩爱。再亲密的举动都从没让贺枕书感觉窘迫或害羞,可偏偏因为这一句话,贺枕书脸上火烧似的烫,恨不得找个缝隙把自己藏进去。
“轻、轻浮!”贺枕书低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