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伽勒漠然问道:“有什么事?”
“是你正在筹拍的电视剧。”超人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用比他想象中温和很多的语气回答,“我不清楚你有没有考虑过播出后可能引发的后果。比如莱克斯卢瑟,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伽勒的眼中飞快闪过讶异的情绪,显然没想到超人要和他聊这个:
“我知道他的底细……他和国际帮有过合作。”
超人不禁转过头对厄里亚说:“我不确定我想不想听到这个。”
厄里亚坐在另一个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有回答。伽勒带着点好笑和嘲弄地扯开嘴角,问超人:“超人阁下,你不喜欢我的故事?”
“我不好评价,它很特殊,也很危险。我能看出你故事的内核,你在向我们的社会陈述一种激进的观点。”
“激进?剧本只是展现了某种极端的可能性,当资本、权力和一己私欲控制了所谓的正确正义与超级英雄会是什么结果。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和一个傲慢的、盲目的、残忍暴力的超人比起来呢?”
伽勒咄咄逼人地问,“你更偏好哪一种?”
他指的其实是《黑袍纠察队》原作里的角色祖国人,但超人最近对平行宇宙中的自己分外敏感,当即微微皱起眉说:“我不会。”
伽勒:“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不会。”超人以前所未有的郑重态度打断他的话,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比起走偏,我宁可以死亡作为结束。”
到现在为止,他从未有一刻停下思考西蒙口中那句‘世界需要一个失败的超人’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最初是由命运之主陈述的,那么句子里的‘超人’必定不是特指红色之子在‘命运’眼中,超人的过去和未来有无数种可能,衍生出了许许多多个平行宇宙,而它们的结局大多称不上美好。红子或许是其中特殊的一个,却绝不是唯一被命运另眼相待的个体。
因为与红子交谈过的厄里亚同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超人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论证自己也被‘命运’另眼相待……至少不完全是。
他的想法是,他和红色之子其实比其他同位体更早地听闻了从终末传来的噩耗:你的所有努力,终将以悲剧收场。
这与其说是另眼相待,倒不如说是命运的恶意,连命运之主都无法扭转的恶意。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失败才能称得上悲剧?超人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他的起点比所有人都要高,失败之后也就摔得比所有人都要重,但这外星人天生有种执拗,撑起了他的膝盖和脊梁,撑起了他不灭的灵魂和灵魂之中熊熊燃烧的希望。施加在肉体上的痛苦从未将他击垮,超人难以想象前路上那个朦胧的悲剧究竟是什么模样,然而未知又带来了更大的恐怖。
伽勒随口说出的质问像一道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看到了自己从未设想过的另一种发展:
一个彻底失控的超人。
他的理想,他的希望,他的执念,被漫长的时间和某种外力强行扭曲成另一副样貌。他或将伤害到他所热爱的一切,并被他热爱的人们打败。
对现在的超人来说,这是死亡还不如的收场。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伽勒的话,就如同当年的红色之子一样,在莫测的‘命运’面前郑重其事地说:
我会尽我所能,让未来没有那么糟糕,哪怕以失去生命作为代价。
沙发另一侧的厄里亚忽然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向说话的超人,没人能够从他此刻的表情上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奥菲莉娅从旁观察着他们两个,感觉气氛似乎在这一霎那又变得难以描述起来了,紧绷中隐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
反正是路边的小狗突然被踹了一脚的感觉。
看,伽勒的表情说明他已经开始感受到幻痛了。
第六十章 超人是谁来着?
第二天。
克拉克肯特从自己的公寓床上睁开眼睛。一种迟来的后劲突然开始攻击他的超级大脑, 在被窝里静滞的三分钟里,他能感受到鸡皮疙瘩正在不断从他的手臂爬上爬下,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自己和厄里亚交谈时的每一处细节,过于活跃的脑细胞则在大脑皮层下叫嚣:
好愚蠢!
好愚蠢!
昨天的你究竟在干什么, 克拉克肯特!你明明可以用更平常、更理性的态度去度过在厄里亚家的五小时二十七分钟零十六秒, 可是现在就连奥菲莉娅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往好的方面想, 那孩子只是怀疑超人因为伽勒而迁怒厄里亚也许是由于人生经历不够丰富的缘故,奥菲莉娅错误地将成年人用力掩盖住的暗潮当成了敌意, 因而觉得他们其实互相看不顺眼, 只是受限于未成年人在场, 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