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亚则在厨房里持续做无用功, 他把橱柜里的每一块碗碟挨个拿出来,整齐地摞好,哪怕橱柜深处根本没有水杯实际上里面什么都没有。这种让自己显得忙碌的状态很好地缓解了他心中的焦虑和紧张,虽然他不知道自己都和超人聊到一半了, 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等厄里亚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个落了一层灰的水杯, 洗干净后回到客厅时,就看见超人先是略有些茫然地坐着, 脸上该说不说带着点厄里亚难以形容的呆滞。几息之后他回过神、又猛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撞到厄里亚:“你回来了?!抱歉,我正想去帮忙。”
“呃,不用,”厄里亚莫名地问,“你为什么要帮忙?”
“我速度比较快,还有x视线……算了,当我没说。”
超人重新坐了回去,拿着厄里亚递过去的玻璃杯,郑重得好像那是个水晶炸弹。
良久,他先是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假装镇定自若地说:“厄里……埃斯波西托先生,我觉得我该和您谈谈我对那位红色之子的观点……”
厄里亚同样捧着个杯子,听到一半立刻迅速地回答:“当然。”
超人为他突飞猛进的英语听力水平惊异了半秒钟,然后才说:“我的意思是,考虑到您和冥灯的关系,他对您的认知不一定是正确和全面的……”
厄里亚依然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飞快插嘴:“当然。”
超人开始怀疑厄里亚究竟有没有听懂他想表达的内容,但他依旧继续说了下去:“同理,您那时的您,对红色之子的看法,也不能等同地代入到我的身上。”
这回他刻意加了个断句,厄里亚却在他停下来之后又过了几秒钟,才显得有点迟疑地说:“当然。”
超人松了口气。刚才厄里亚沉默的那几秒钟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声,幸好厄里亚给出的回答一如既往。
“那么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嗯,我们就当这段过去没发生过,怎么样?”
他刚说完,便觉得‘这段过去’的说法不太妥当,然而在他刻意纠正过来以前,厄里亚已经再一次贴着他的话音快速回答:“当然。”
“另外,埃斯波西托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叫你厄里亚你介意吗?”
“不。”厄里亚沉声说,“完全不。”
“太好了。”超人彻底放松下来,并且欣慰地发现厄里亚也显得比之前松懈了许多,“但愿平行宇宙发生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们间的友谊。”
至于这‘友谊’究竟是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又到底存不存在,其实不是很重要,在场的两位成熟稳重的成年人都不在意这点。
而他们中的一位或两位,对刚才这些问题及答案,有没有生出几分隐秘的失望与沮丧……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客厅的气氛回到了正常水准,起码三维生物的感知中是这样的。
而又过了一会,停留在异次元的线条西蒙堪堪回过神大声抱怨道:“所以你俩要谈的‘对红色之子的看法’就这?我们还以为你们要说什么涉及到平行宇宙的兴衰,政治意识形态的扑朔迷离,或者命运的跌宕起伏之类的话题呢!结果你们就只是打算无视那场雪夜告呃啊!”
厄里亚又一次把他拍进了沙发底下,肃然对超人说:“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
虽然孩子已经六十多岁了。
“没事。”超人宽容地点头,“不过西蒙的确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说我可以把红色之子认识的那位‘命运’当成‘厄里亚’,那是什么意思?”
厄里亚思索了一下,在超人的注视中转眼间褪去人类外表。
超人:“……!!”
这不亚于有人在蝙蝠侠里搀了一个卢瑟,他在极度的震惊和惊吓当中猛地站了起来,双脚离地飞向空中差点撞塌天花板,整个人蓄势待发摆出了防御姿态,连热视线都在眼睛里面逐渐酝酿成型。
然后他就听冥灯低沉地说道:“别再往高处飞了我不确定黄灯戒能不能修天花板,而且你会被楼上的邻居投诉。”
那口吻中带着超人熟悉的奇异发音和语法错误,与厄里亚说话时隐隐类似,却又仿佛有所不同。但超人的关注点不在冥灯表述的内容上面:
“我和厄里亚聊天的时候,你一直都在?!”
“……”
冥灯很不耐烦:“你他妈在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