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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种放松的心态,孙仁栾走下马车,他们已经到河边了,官船就在这里等着,跨过河岸之后,萧融与他就不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们下一次再有交集,大约就是孙仁栾驾鹤西去、而萧融要给他写悼文的时候了。

转过身来,面对这个自己没见过几次的年轻人,孙仁栾还觉得有些稀奇,虽说他不了解萧融,但他一直以为,萧融会在马车里再劝说他一遍,结果全程萧融都安安静静的,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正月下旬,风还是冷的,但这一段的河面已经开化,河上漂浮着大块的白色碎冰,顺流而下,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波澜壮阔的味道。孙仁栾又要拱手朝萧融行礼,萧融却在他动作的时候扶起了他,像个晚辈一般,萧融朝孙仁栾笑了笑:“路途遥远,大司马一路珍重。”

孙仁栾点点头,萧融又说:“朝中之事,大司马无需忧心,我与高丞相等人必定好好经营雁朝,令其重铸上古荣光。”

孙仁栾:“……”

一般这种句式里,应该是你和屈云灭才对吧?

萧融就跟没看到孙仁栾那複杂的眼神一样,他继续道:“待登基大典之后,我有许多想要做的事,比如重铸钱币,收拢边缘异族,修盐路、固堤坝,广开商市、修缮法度。”

孙仁栾听着,心里觉得不太靠谱,这些样样都是大动作,劳心又劳力,萧融这是打算把自己累死麽,就算不会把他累死,也会把他烦死,长久以来的制度哪是这麽好改的。

到这里为止,孙仁栾还不会觉得萧融是异想天开,毕竟这些东西不会动摇国本,萧融要折腾,基本也就是折腾他一个人,谁让他年轻呢,愿意折腾就折腾吧。

但接下来的,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萧融:“登基大典一个月之后,我便要告知天下,秋季即将开啓一场择官考试,以几道题目为标準,答得越好、成绩越高,成绩最好的那一批人,便是朝廷新进的官员,同时,我还要在各州各郡设立学府,从六岁小童到三十岁成人不等,通过学府的考试以后,便可入学府继续深造,学府子弟日后可以进入县一级的官府,做一名小吏,当然,若他们能在择官考试里考取名次,就不必留在县里了。”

孙仁栾震惊地看着他,萧融微微一笑,又说道:“为考试与学府能顺利推行,我还打算在整个中原开立书局,日后,只要买得起书、就认得起字,识得了字、便有机会进入官场。这便是我萧某人的抱负,大司马觉得如何?”

孙仁栾嘴都快合不上了,好半天,他才问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那世家与贵族的封荫……”

萧融眨巴眨巴眼睛:“封荫?当然取消了呀。”

孙仁栾:“…………”

望着他,萧融露出一个充满圣光的微笑:“我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百姓们会体恤我的苦心,朝臣们也会理解我的做法,哈哈,其实他们不理解也没关系,陛下最听我的话了,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算让他与全天下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说到这,萧融后退一步:“好了,我不耽搁大司马的时间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萧某该回去了,不然陛下又要丢掉公务出来找我了。祝大司马一路顺风,余生悠长、安康。”

他说完就走,最后就给孙仁栾留下一个娇羞的侧脸,孙仁栾满脸震撼,都忘了拦他。

孙仁栾:……就你这个折腾的法子,不出三年天下必大乱!我哪还有什麽安康的余生啊!

孙仁栾淩乱地站在原地,最后还是被自家的仆从请上了船,但他那安之若素的心态已经没有了,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担忧萧融把雁朝搞没了。

而萧融把马车留给了孙家,自己骑着马朝来路奔去,春风拂过萧融的额头,执着马鞭,萧融想起孙仁栾刚刚的表情,他忍不住在路上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驾!”

在朝中衆人複杂的心情中,帝后的婚期还是定下来了,不过不是屈云灭设想中的登基大典和合婚大典一起办,要真的这麽办了,陈留的所有绣娘都要集体上吊了。……

登基大典在二月二,合婚大典则在三月三。

屈云灭非常抗拒这样的结果,但萧融去屈云灭房里待了半个晚上,等到第二天,屈云灭就改主意了。

朝臣们第一次发现皇后枕边风的强大,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皇后不跟皇帝一条心啊,他居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耶。

而且不止是婚期,很多事情皇后都比皇帝理智多了,连制定官员名单,皇后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而皇帝连人都认不全,他制定的武官名单还好,文官名单跟玩儿一样,让人看了就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