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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融以为所有的遗物都被这个管事私吞了,但管事哪有这麽大的本事啊,一堆遗物也值不少钱呢,是全城的官兵、还有街上的无赖混混们一起瓜分了这些遗物。

这可就是一个大工程了,张别知到处跑,跑了两三天,威逼利诱之下拿到了变卖的铺面名单,结果这些铺面如今开着的还不到两成。

张别知:“…………”

叹了口气,他只能认命地继续查,先把开着的查一遍,然后再去那些没开张的掌柜家里找人,就这麽一家一家的查,吓哭了好几十个人,他才终于找到了这个玉佩的去处。

圣德六年三月十八,卖出。

张别知拿着账本的手都在抖,举着账本,他都快把这页纸怼到这个掌柜脸上了:“卖出?!你卖给谁了?!为什麽别的条目之下都有顾客的名讳,偏偏就这条没有啊!后面还画了个圈,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你贪赃枉法,自己偷偷昧下来了!!!”

掌柜:“…………”冤枉啊!

他就是个小本买卖,自家的生意,自己偷自己的东西做什麽?正因为他家一点背景都没有,所以才是这条街上第一家就关张歇业的啊!

但他对张别知说的这个玉佩有点印象,成色不好,卖不了几个钱,还是他们本地混混送过来的,他想低价收都不行,那混混给了他一堆破烂,就这个玉佩算是稍微值一点,然而它上面有字,还是人的名字,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些破烂究竟来自何处,掌柜心烦,看都不想看它们,就交给伙计去卖了。

不卖也不行,毕竟花了钱呢。

至于这玉佩什麽时候卖出去的,他更是毫不知情,他只能哆哆嗦嗦指着那个圈说:“那、那是非银两交易的意思,我家是小店面,规矩没那麽多,有顾客不想掏钱,用别的东西买,只、只要价格适当,我们也就卖了。”

张别知觉得自己要疯:“怎麽说你都有理是吧!”

掌柜觉得自己要哭,他本来就有理啊!……

好在接下来张别知冷静了一点,他问掌柜这玉佩到底卖给谁了,但掌柜不知道,是伙计卖的,张别知又问他伙计呢,掌柜说逃了,此时可能已经到交州逮螃蟹、挖生蚝了。

张别知:“…………”

他木着脸,在心里算他要是去一趟交州需要多少时日。

也不算太远,就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大王大概已经改朝换代了。

而且找到了伙计也没完,下一步是找买主,那买主又去哪了??怕不是跑马儿敢养牦牛去了。

到这种程度,线索差不多就是断了,张别知垂头丧气地回去,觉得自己只能无功而返了,但他不知道,其实他还能更倒霉一点。

因为新安民变了。……

没有真正家底雄厚的人站出来领导百姓,但农夫当中也会有天生具有领导力的人,尤其是那些住在文化之都,天天扛包、顺便就学了许多知识的、认字的农夫。

前几日的风声鹤唳,便是因为这些人到处招揽,当地人都知道这不是什麽好事,于是纷纷躲避,新安的官员们更是如同没头的苍蝇,说来好笑,这帮人起义还是从镇北军这里得到的灵感,《裹尸还》的书和剧目都在新安同步出现,士人去看是一番感受,百姓去看又是一番感受,而那些心里藏着事的人看了,那就不是感受了,而是感到了使命的号召。……

农民起义这个事,没经历过的人当然可以轻飘飘说一句这是义举,问题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农民起义第一步,都是烧杀抢掠,先抢一波,补充了武器和粮草之后,再来一个有能力的主事人,他们才能慢慢向正规军转变。有良心的人大约会去抢官府,没良心的那就是见人便抢,多数起义者心里都没有太伟大的理想,他们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认为自己很快就会死,既然都活不下去了,那还要良心做什麽呢?

流民沖城也是如此,正是在这些例子的对比下,才显出了镇北军的难能可贵,他们是一群想要找到新家园、想要继续好好生活的流民,他们有强大的主事人,从未伤害过无辜的百姓,同样因为这一点,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镇北军。相辅相成之下,镇北军是唯一一个遭受了无数次沖击、却还能延续下来的势力,因为他们不忘初心,所以他们强大,因为他们强大,所以他们可以继续保持本心。

屈家三父子,老实说屈云灭是最不适合当皇帝的那一个,他爹适合,他哥也适合,就他自己不行,结果命运只把他推到了前方,却残忍地抹掉了那两个人的痕迹。他有时候能保持住父亲和兄长的优良传统,有时候就保持不了,而他这个性格一辈子都无法更改,若只有他自己,哪怕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萧融都认为他不称帝便是天理难容了,但让他自己来的话,估计还是会将一把好牌打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