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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云灭看着东方进清点人马, 中间他转头看了一眼萧融, 今日的萧融不再像个球了, 他的身体线条都明显的显露在外, 他没带护手,也没带帽子,就是裹了一件黑到发亮的皮毛披风,北风烈烈,披风被吹着向后招展,萧融撩起眼皮,恰好看到屈云灭望着自己。

萧融以为他要说什麽,但片刻之后,屈云灭又把头转回去了。

萧融的眼神向下移了移,仅仅暴露在空气中这麽一点时间,他就感到手上的皮肤已经发紧,本来年轻又细腻的表面此时布满了细小的白色纹路,青色的血管也越发明显起来。

他是个南方人,但他现在也有一双北方人的手了。……

不等他再思考什麽,听完东方进彙报的屈云灭已经高喊出发,萧融瞬间擡头,跟着其他的万千将士一般,都用力的抖动了一下缰绳,然后大喊:“驾!”

好马日行千里,而古人点评一匹马算不算极品,要看它能不能日行八百里。但这是不是真的,人们也很难去求证,因为没人会为了看看这马能不能日行千里,就真的让它十二时辰不间断的跑,等马跑完了,估计不死也废了。

所以这句话相比于一句事实,更像是一个形容词,一个人若想骑马日行八百里,中间必须换最起码三次马匹,这还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如果人多了,那速度肯定又要下降。

人越多,行进的速度就越慢,屈云灭的兵已经算是这个时代最能跑的兵了,当初光嘉皇帝可是在逃命的路上,结果他南迁的过程还持续了整整半年。为什麽?因为光嘉皇帝吃不了持续行进的苦,只要当地还算安全,他就要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大臣们自然是不敢停,所以日日催、夜夜催,好不容易才催得他老人家再次啓程。

若是没有鲜卑人在后面追着,他怕是能直接走上三年。

这看起来太离谱了,半年难道鲜卑人还追不上来麽,可他们还真就没追上来过,因为形势複杂、因为有人不断的拼命保护这位雍朝的最后一个君主,而那些人为了这个草包,是真的悍不畏死。……

这是此时的屈云灭所没有的东西,一直都是他在保护别人,他为自己的兵、自己的百姓断后,没什麽人会如此狂热的保护他。啊,这麽说也不準确,一部分的镇北军是会这麽做的。

而这也是屈云灭的想法,从他的本心出发,他其实不怎麽在乎那些百姓会不会认同自己,他也不在乎外面的官员虚与委蛇,甚至就连他的卫兵统领叛变了,在他和李修衡那个小人当中,选了后者,他也不是那麽生气,杀了就好了,杀了他就不在意了。

他知道他的性格不讨喜,所以他从未要求过每个人都要喜欢他。

但他无法接受,那些他以为在乎他、忠诚他的人,突然对他露出了冷心冷情的一面。

该怎麽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像是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住在糖果屋旁边,糖果屋庞大、甜香、而且充满了欢声笑语,但他感觉还好,因为他手里攥着几颗独属于自己的糖果,他每天都要数一遍里面的数目,发现一颗没少,他就安心了。

而现在一颗糖掉到了地上,他连忙去捡,却发现糖纸破开了,里面的糖早就被虫子蛀空了。

伤心、难过、愤怒、不可置信,自然都是有的,但还有一种他不敢说出来的心情,他看向另外几颗糖,开始害怕那几颗糖也会变成这个模样。

尤其是……他手里最大、最漂亮,让他每天都会忍不住盯着看好久的那一颗,哪怕不品尝,只是看一看也会觉得好幸福的那一颗,他最重要的财産,最珍贵的宝物,会不会也……

屈云灭坐在全速奔跑的马上,耳边的风声盖过了一切声响,他跑在最前面,眼前除了荒野就是荒野,没有一个人,这一幕往往让他觉得豪情万千,畅快无比,但他今天频频回头,而不管他什麽时候回头,萧融都抿着唇,手握缰绳森晚整理,永远跟在他身后。

萧融说的不假,他是真的能跟上。

萧融全神贯注,他需要付出所有的精力才能不被屈云灭甩开,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马跑得太快了,如果这时候他改变自己的动作,从马上摔下去的话,被马踩成残疾事小,被这群人发现他的秘密事大。

厉害的马不需要人抽鞭子,它会自动跟上前面领头的同伴,萧融已经很久没变过姿势了,腰背僵硬的要命,察觉到屈云灭在看自己,他转过目光。

在差不多的速度当中,屈云灭的面孔并非难以辨认,而萧融也很清晰的看到了他此时的神情,一种很複杂、近乎怀疑的神情。萧融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