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萧融这最为瞩目的样貌,在这群老头嘴里也是他绣花枕头本质的证明,他靠着一副好颜色蛊惑人心,那镇北王大约就是被他这张脸迷得团团转了,可是你又能责怪镇北王什麽呢,出身草莽之人,见到一点好东西就迈不开腿了。
说这话的人阴阳怪气,听着的人却觉得十分风趣,笑声再次充满整个宫殿,孙仁栾看着他们,却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十年前,不是此时的这群人,却是另外一群人坐在这里,同样对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大肆点评,嘲笑出声,从出身到长相再到名字,他们说的仿佛这个人下一秒就该去死了,如此不堪又如此下贱,根本就不配在这世上活着。
而那人就是屈云灭。
稍微动动脚就能让整个金陵惊吓非常的屈云灭,曾经强逼着他们发下印玺与圣旨、承认他是名正言顺的镇北王的屈云灭。
江山代有才人出,先是一个屈云灭,后又有一个萧融,为什麽身负大才者都在淮水的另一侧,而且他们都年轻、都还有很长远的路可以走。再看看金陵。
孙仁栾有时会觉得自己已经垂垂老矣,他站在权力巅峰已经很久了,他能纵观天下,却看不到自己身边的这群人该何去何从,年初之时天象有异,有人对他说这是镇北王气数已尽的意思,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兵祸起,岁星移,紫微将倾,地火将生啊。
他也是略懂一些星象的,年初的天象从未指名道姓,说镇北王会如何如何,可岁星换位,紫微将倾,这都是最明显不过的预兆,气数将尽的并非是镇北王,而是这茍延残喘、名存实亡的贺家皇朝。
孙仁栾和贺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他无法对贺家人取而代之,也无法将自己与贺家割舍开来,若这星象所预兆的事情是真的,那他想,待到大厦将倾的那一天,他也会是无尽尘埃中被掩埋的一员。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这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天象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他依然会做自己该做的,直到时局已定,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天象,而是真的刀剑铮鸣立在他眼前时,他才会停下,闭上眼睛,享受他的永宁。…………
等到萧融进来,这群人立刻虚僞的扬起微笑,仿佛他们个个都是慈祥的好人,萧融也朝他们笑笑,然后便徐徐落座,开始跟他们商谈正事。
无非还是出兵的事,八公不一定全都是孙仁栾的心腹,但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们还是很团结的,孙仁栾已经将那一日萧融说过的部分话告诉了他们,他们对于出兵的事不是那麽抵触了,但前提是,萧融必须主动撕下一块身上的肉送给他们。
表面承认归顺朝廷可不行,必须要有实际上的行动!朝廷如今也缺兵马,让镇北王送来五万拱卫京师,这不过分吧?
萧融呵呵笑:“五万是不是少了一些。”
这群老头一愣,他们既是故意为难萧融,也是存着跟他砍砍价的意思,镇北王不傻的话,就不可能送五万兵马过来,但哪怕送一万过来,不也是赚吗。
谁知道萧融会这麽说,他们正有点懵萧融这是什麽意思的时候,就听萧融慢悠悠的说:“五万兵马如何够拱卫京师呢,若为拱卫京师,诸位应当索要四十万才是,由大王亲自带兵布阵、渡过淮水,诸位只需将城门打开,便可收到我们大王的心意了。”
老头们:“…………”
是收到心意,还是我们成了心意啊?
你这年轻后生,居然敢戏耍于我们!
有个老头带着一脸酱猪肝的颜色,憋着气的对萧融说:“萧令尹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萧融则惊讶的看向他:“我以为诸位也是开玩笑,这才顺着说下去了,哎呀,要是冒犯了诸位,诸位可别放在心上啊,在下年少无知,一时不慎才说错了话,哈哈,诸位应当不会同在下计较吧?”
老头们:“…………”
从来只见过倚老卖老,还没见过倚小卖小。
耍嘴皮子他们比不过萧融,可是明明第一天到这的时候,萧融面对全朝廷的时候表现得很是吃力,如今坐在他们中间,他看起来可是相当的游刃有余,难不成是今天人少了,他就变厉害了?
想不通,也来不及想通了,萧融今天可不是来陪他们玩的,他也不想浪费时间。……
他的底线非常明确,就是表面归顺,除此以外想让他们拿出什麽实际的诚意,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兵马粮草,一粒米都不会给他们,但这群老头也摆出了一定要多拿好处的意思,否则萧融说什麽他们就答应什麽,他们的面子往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