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设想的不错。她没有电话通知爸妈而是巴巴的大晚上赶过来当面说,就是怕解释不清楚,老两口一着急出事。夏大妈别的不管,她抓住的重点就是她唯一的宝贝儿子现在人伤了,躺医院里了。这还得了?越想越急,血压噌的一下就上去了,一个不稳没站住,跌坐在了沙发上。她怎麽想都没想通,他儿子嘴里常常挂着的那个叫做“麒麟”的温柔乡,领导赏识,战友认可,当兵十多年来感冒发烧都不常有,这怎麽说进就进了医院了?
夏爸夏向东心里也急,但男人出了事或多或少都比女人扛得住。他催老伴赶紧去理东西然后赶紧睡觉,养精蓄锐明天一天都要在路上。夏明妍也在旁边安抚,说哥从小就皮,爬树上房偶尔也整个大伤小伤的,皮粗肉糙的,养养就好了。手头帮着理行李,夏大妈想想也有道理,心静下来了自己也能安慰自己。擡头看到壁橱,她自己腿还软着迈不开步子,嘴上指挥女儿:“哎哎,把那柜子上的三瓶伊力特捎上,你哥上次电话还说想这一口了,他那地儿买不到……”
陆臻第二天早早的就在机场侯着了。一早严正就来病房把陆臻换走,说这里有我,你赶紧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胡子拉碴满身消毒水的味道,别吓着夏明朗爸妈。陆臻这几天一步也没离开过夏明朗的病床,他怕自己一走开就是永别,他承受不住这样惨烈的结局。别人他放心不了,可是他信严正。他原是打算让严正派人去接机的,但转念一想,总得在他父母到医院前了解事情的珍惜,这艰难的心理建设工作也只有自己能来了。好在夏明朗最近这12个小时里生命体征平稳,不能算好也总不是继续恶化下去。他又和医生护士沟通了一下,把夏明朗从昨晚到现在的情况和严正彙报了一下,这才离开。
飞机稍稍有些晚点,下午四点多陆臻才接到人。他自上次随夏明朗回家过年后,第一次见到他爸妈。他随手接过两个行李,勉强让自己笑了一笑,说:“大爷大婶,明妍,你们看这都快到饭点了,医院附近不太干净,要不我们就在机场这里随便吃点?”
这也是陆臻计划好的。吃个饭,首先时间上还能缓沖一下,其次他也知道,老两口待会儿到医院见着儿子是这麽个德行,怕是要狠狠的吓着的,之后也估计不会有胃口吃任何东西。现在肚子里垫一些,总是百利无害的。夏大妈自然不肯,她心早就扑进了医院,倒是夏向东想得开,劝道:“6、7个小时都飞过来了,不差这一时三刻。听小陆的,就在这随便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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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4
夏明妍坐在副驾驶上,心烦意乱。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这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战友同志有事瞒着他们。她从后视镜瞄坐在后座的爸妈,两人各自撇头看着窗外,彼此没有交谈。所有人都存着一肚子的疑问,却谁也没有第一个开口。夏明妍在等待,等陆臻说话,她内心千回百转着,想到了最最坏的结果,而这种可怕的认知将她惊得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立马下意识的看陆臻,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窥探一二,可这位只是平静的开着车,脸上无悲无喜。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陆臻几乎就徘徊在了崩溃的边缘。
五天来,陆臻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那几乎一天一份的病危通知在他看来,不过是医生程序上的例行公事,怕负责任嘛,他懂的,全中国的医生都他妈一个德行。夏明朗什麽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他无坚不摧,他那麽强悍的生命力,而且他们彼此还守着那个要到70岁的秘密。尽管医生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高处急速坠落,右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多器官受损,开放性伤口大小无数,而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问题,脑部的重创内出血才是他至今昏迷不醒的结症所在。
陆臻整日整夜的不睡,就坐在床头那个靠背椅上,视线一步也不愿离开。他苦笑,回过味来了:夏明朗你这个王八蛋,连这事你他妈也要和我较劲是不是?不就是在东北拆髒弹那次让你守了2天2夜嘛,至于吗?行了,大爷你狠,你赢了,还翻倍妥妥的赢了,咱点到为止,不玩了好吗?
陆臻身心俱疲,有一次直接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本不愿意做梦,他怕夏明朗要钻进梦里来和他告别。那些怪力乱神的小说他打发时间时没少看,他从来不信,可现在他怕了。
他还是做梦梦到了夏明朗,在三亚,那套以后要当嫁妆的公寓里,他们第一个家。梦里的他们用过早饭正要下楼散步,夏明朗头上一顶女士圆边蕾丝草帽,上身穿着薄薄的老头衫,透出胸前两点若有若无的旖旎,而下半身竟然是一条夏威夷花裤衩。陆臻看着这样的夏明朗笑岔了气,夏明朗根本不鸟他,自顾自的往外跑,陆臻急急的追出去,跑的满身大汗。他想不至于啊,就这麽几步路,低头一看,大热天的自己竟然笔挺挺的穿着一整套陆军常服。这不科学啊,陆小臻皱眉,本来走前面把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的夏明朗又折了回来,拉着陆臻的胳膊又退回房里去。巨大的落地窗前他们看到一个蓝色的天幕从远处快速的向他们逼近,马路上可见都是发了疯逃命的人,他看明白了,是海啸!夏明朗从他后面贴着他,双手从后面穿过他的手臂,在腰上圈成一个扎实的圆,他低低的似是呓语般在陆臻耳边说:嗨,宝贝,那就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