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利维的军营就建在贫民窟的终点,浊黄的河水从营区旁边流过。此刻正是枯水区,河床大面积的□,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用木棍掘地,艰难地种植着谷物。
两天后,陆臻以中方代表团成员的身份出现在朱旺城,而徐知着与方进则提前了一天到达,身份是当地中餐馆的小工,这让陆臻由衷地感觉到中餐馆是个比总参三部还要牛b的存在。
陆臻是在聂卓给他安排了这麽个身份以后才领悟过来,他不是夏明朗也不是徐知着或者方进那样的存在,他是露过脸的,两次新闻发布会让他尽人皆知。
他代表中国,代表p,这个身份无从掩饰。
那也就意味着,他不能被俘,他只能成功,或者战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根本就不是这次营救行动的好人选,陆臻起初甚至以为聂卓失误了,但是很快的他又明白了过来。聂卓是不可能会忽略这一点的,他甚至尝试过说服他,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抛出了橄榄枝,用那样光明灿烂的前途诱惑自己不要以身犯险。
生命,与荣耀!
聂卓是聪明人,如果连这两点都无法打动一个人,那麽其它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这位将军没有用命令来压制他,而是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这让陆臻很有些感动。当然,这种感动在夏明朗这三个字面前不堪一击。
自从搞丢了夏明朗,方进就没敢离开过前线。这次听说陆臻亲自参战,在方进心里,那就跟穆桂英挂帅要先怒斩他这个先锋是一样一样的。当然这也没得说,是自己搞丢了他男人,如果万一有个什麽不好,陆臻这辈子就得守寡了,心里恨自己十八洞都是应该的。
陆臻借代表团去吃饭的机会在小包厢里开小组会讨论“偷人”细节,方进一路点头都没敢擡。冷不丁偷偷瞅上一眼,倒是陆臻刚好看过来:“当时的情况到底怎麽样的?你觉得队长的伤势重不重。”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方进舌头打结,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陆臻满头黑线,心想我还没哭呢,你哭什麽?
“我我……当时队长让我跳,我就先跳了,然后他拉起来又飞了,然后那个飞机就掉下来了。”方进一把一把地抹泪,他是真伤心,提起来就觉得难过得不行,总觉得在那个电光火石的关键处,是他扔下了队长独自偷生。即使那个命令是夏明朗亲自发出,也不能让方进好过多少。
陆臻只能伸手摸了摸方进的大脑袋:“改天有空再哭。”
方进这会儿哪里敢违抗陆臻的意思,马上眼含热泪止住了。
kub-3的定位误差有三十多米,并不能具体定位到某个精确的点。好在麒麟身份牌的信号在三公里内都非常强烈,利用专业的接收设备,寻找夏明朗并不是一件难事。
徐知着和方进前晚已经去摸过地形,徐知着用手肘捅开尚在专心抹眼泪的方进,把手绘的地图摊到饭桌上。据信号显示,夏明朗目前正被关押在巴利维军营侧楼的地牢里。
徐知着的指甲在一条代表高墙的直线上刻下一道浅痕:“没敢进,怕惊动了。不过位置已经确定了。”
陆臻点点头,把地图拿起来细看。
方进像是忽然醒悟似的大惊小怪地问道:“噫,对了臻儿,你的牌牌怎麽会在队长身上?”
徐知着忍无可忍,擡手就是一肘子打在方进胸口。方小侯一声怪叫,不满地瞪住徐知着:“你打我干嘛。”
徐知着瞬间涨红了脸,不知道应该怎麽向这个二子解释现状。
“小侯爷说得有道理,万一那块牌子不在夏明朗身上,这位置就是个陷阱。”陆臻放下地图:“我得亲自去看看。”
方进眨巴着眼睛,心想这跟我说的好像不是一个道理……不过,算了,方进大方地决定放弃这个疑问。他怎麽搞得清楚这两个人的家务事呢?方进这样安慰自己。
陆臻把地图叠好放进手提包,与徐知着和方进精确对表,他还得回去跟海默讨论接应的细节。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只要能把夏明朗偷出军营,藏入中国势力的控制区域就算大功告成。毕竟事到如今,巴利维已经没有胆量公开扫蕩中国领事馆。
夜黑风高,朱旺没有公共电力供应,整个贫民区都沉澱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与夜行作战服完美融合。
深冬是南喀苏尼亚最舒服的季节,温度适宜。陆臻行走在河床的边沿,身边传来悠长的水声,浅淡的月光挥散在如镜的水面上,涂抹出一条平滑的光带。而在另一边,在河岸之上,杂乱低矮的草棚堆叠在一起,好像从半空中随手散落的破烂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