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用力拉开夏明朗的手,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夏明朗的脸与金光融在一起,陆臻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在想,我是个唯物主义者,那肯定,可是因为你,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
圣境总是转瞬即逝,太阳又落下一度,一切光的魔法都黯淡下去,陆臻被强制性的戴上黑镜,被刺伤的双眼还在不停的流着眼泪。夏明朗把他拉起来帮着拍身上的雪,看着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觉得怜爱万分,拍着他的胸口说:“好啦,不该看的东西乱看,现在变成个小瞎子了。”
“真好!”陆臻说:“一辈子有这麽一天都够了。”
这种话夏明朗最不爱听,马上瞪他:“什麽一辈子一辈子的!你今年才几岁啊,知道一辈子什麽样吗?二十啷当岁你跟我说一辈子,你酸不酸吶?”
陆臻很温柔的笑了笑,并不反驳。
夏明朗看表说不早了,得回去了,还挺远的。他开着玩笑说为了照顾残障人士,允许你拉着我的手走,陆臻很乖的点了点头,走得一丝不茍。天色已经暗下来,走到山脚的时候陆臻的视力已经逐渐恢複,而这时雪镜也可以收起来了。上坡时艰难,手脚并用的爬着,彼此拉扯。到下坡时轻松了许多,慢慢的往下滑,拉着树干平衡方向。
夏明朗回头看到陆臻一个人默默埋头走得小心谨慎,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他于是便问了:“严头说调走的事,你考虑好怎麽答複他了吗?”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吧!”陆臻随口回答,语调很柔和,却坚定的传达出一个意思。
是拒绝!
夏明朗顿时不快:“干嘛要以后?”
“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想好。”陆臻站定看了他一眼。
有时候夏明朗真觉得他想把陆臻的眼睛就那麽给挖出来,那麽黑那麽亮,一眨不眨的看着你,目光像子弹一样,一发不会回头的那种坚定与执拗。
“回去再说吧,你看这天寒地冻的,干嘛非得在路上说这事儿。”陆臻的态度已经软下来,脸上浮起讨好的笑,好像撒娇的小孩子的模样。
夏明朗一把拉住他:“什麽叫你还没想好?你是打算想好了再通知我个结果还是怎麽样?”
“我不是……我是还有点整体的地方没有想好。”陆臻被逼得也有些急了。
夏明朗紧紧的盯着他,带着怒意的:“你他妈到底有什麽好想的,就这麽点小破事值得你这麽翻来覆去折腾吗?”
“我们今天不谈这事儿好吗?”陆臻脸色有点沉,仿佛哀求似的。可是他的态度越是软弱,避而不谈,夏明朗心里就越是没底,惊慌害怕,好像手中不再掌握,被挣脱。
总是这样,该死的样子,乖的时候甜的时候让你恨不得揉到怀里去,可这小子从来不是颗糖,像刺猬……不对,不是刺猬,像风,抓不住。夏明朗几乎有点抓狂的想怎麽会有这种人,迷你迷得跟疯了一样,让你看着都害怕,想劝他缓一点,可他仍然不是你的,抓不住。
可怕的坚定与固执,用大脑过日子的小孩,好像他那麽喜欢你都跟你没什麽关系的无力感让夏明朗莫名愤怒。
他扯住陆臻的领口拉近:“你到底想干嘛?我说过你走不了就是走不了。那地方我来之前打听过了。就那种地方你想走严头也不会放。他那是诈你呢,你明白吗?这老狐貍敲山震虎,他是看我们两个住一块了,他不放心,他就是想敲打你,让你别太得意忘形。否则他为什麽不先跟我商量?我们俩什麽关系?撇开别的不说,你是我直属、嫡系,你是我一手拉出来的,再亲也没有了,你要走,他会不通过我?他就是怕我看出来,才直接去刺激你,也就你小子傻乎乎的硬当成一本帐去算!”
陆臻垂着头一言不发,白生生的牙齿咬在下唇上,刚刚结出薄翳的地方又渗出血。
夏明朗开始觉得心里没底。
陆臻再擡头的时候眼眶发红,前所未有的愤怒:“对,我是傻,我是笨,你可以靠直觉过日子我不行!我不像你有天分,一眼就能看出来什麽是什麽!我不行!我没你那麽了解严头,我不能看眼睛就知道一个人的心,我不可能像你那样看着莫明其妙的半句话就知道别人想什麽!行了吗?够了吗?你还想说什麽?所以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麽个人就不用去想什麽了,烦什麽呀,最后还不是听你的,你都把道划好了,我凭什麽不顺着走?”
夏明朗被他推得退了一步,他有些无措,恍然想起这些年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陆臻的愤怒,陆臻几乎是不生气的,他偶尔会在什麽时候发一点火,那也只是因为他需要让对方明白自己做错了,当年初训的时候他气成那个样子,说出来的话仍然条理分明,盛怒之中也有一个镇定冷笑着的陆臻镇在他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