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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拉里说,你种下这些桑树,告诉他‘桑梓日应迟,归时草满蹊’,无论何时这里都是他的归处……所以你自己的归处呢?有了吗?”

荣莛静静地坐着,忽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一下下明确的声响在悠长的午后熏风中竟不显得违和。

“你身后的石碑,头顶的树,远处的田野,就是我的归处。”他回答道。

“那我能做你的归处吗?”

荣莛没控制住自己,骤然转头向他看去。

泽维尔的目光平静而直白,像是烧着烈火的深海。

透过那如镜的水面,荣莛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少年时光,那些意气风发誓要征战星海的日子。疏忽间又回到现在,他们静坐在午后的桑树下,脸上都留下岁月的痕迹。

“年轻的时候总想往远的地方走,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告白,就是与你在世界的另一端相见。”泽维尔轻吸了口气,说了下去,“……但现在我们已经从世界的尽头回来了,我只想你回到的地方,也能有我在。”

荣莛静了半晌,随后笑了起来。

“这算是告白吗?”他打趣,“听着这麽暮色沉沉呢?”

“那我该怎麽说,怎麽做,才能打动你?”

他们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做过同窗,做过战友,做过旗鼓相当的第一第二名,也做过水火不容的敌人。

走到今天,所有的话都是冗余,所有的行动都可有可无。

荣莛垂下眼睫,手指摩挲着石碑上的刻痕,一遍遍写着那些名字,似在思考。泽维尔也不着急,就这样安静地等着他。

写到第8遍时,荣莛忽然开口,声音似是漫不经心:“把花给我吧。”

泽维尔一怔,立刻将那束红色的多头野玫瑰递了过去。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递花。还记得当年在帝国军校的礼堂,他穿过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为荣莛的灵柩带来了一支压扁了的野玫瑰。

故人不知埋骨何处,他在放下花枝时,指尖只碰到了冰冷的名牌。接过那支花的,是空蕩的棺椁。

记忆与现实重叠,泽维尔的大脑忽然有些刺痛,连呼吸也跟着一滞,但下一秒荣莛已将花束接了过去。

他捧花在手,细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花头,擡眼沖泽维尔笑了下。

那朵枯萎在冰冷坟墓中的多头野玫瑰又活了过来。

浓烈如火的红,就倒映在这个人明亮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