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淋淋漓漓地下了整夜。
天色由暗转明,审讯室里弥漫着露水掺杂泥土的味道。
面对整整七个小时都一言不发的徐嫱,贡安平也有些佩服。
他起身接了杯温水。
“徐总,喝口水。”
蒸腾着热气的纯净水在一次性纸杯里打着旋,徐嫱沉默地看着荡起的一圈圈涟漪从有到无。
“我不妨给你透个底。”
放下水杯后,贡安平动作放松地斜靠在办公桌边。
“证据确凿,现在的讯问也就是走走流程,配不配合在你……”
贡安平的话语声像是个还走不稳路的孩童,跌跌撞撞地传进徐嫱耳朵里,却被堵在层薄膜前。
她听了又好似没听。
整整一夜过去,自己上下嘴皮都快要磨出老茧。徐嫱依旧像具死气沉沉的木偶,不言不语。
“徐总……”
“我要见楚眠。”徐嫱哑着声音打断他新一轮的长篇大论。
她抬头看向贡安平。
窗外秋雨刚歇,徐嫱的眼中却压抑着风雨欲来的沉寂。
“这……”贡安平有些犹豫。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道:“让楚眠来见我,我们再谈配不配合。”
“……我知道了。”
贡安平答应得倒是痛快,但等走出审讯室又头疼得很。
他迫切想从徐嫱嘴里挖出受她雇佣犯罪组织的信息。比起她为了私仇恩怨报复杀人,这种能悄无声息潜入华国,并且没留下丝毫痕迹的组织,才真正让他难安。
想到此,贡安平掏出手机。
“嘟、嘟、嘟——”
十几声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有事?”听筒里传出顾衍明显不耐烦却尽可能压低的声音。
“是小顾啊!”他干咳两声心虚地看了眼窗外朦胧的晨曦。
“楚医生醒了吗?”
“你觉得呢?”
贡安平已经快要习惯顾衍说起话来含针带刺的口气,赶在他挂电话前继续道:“小顾,辛苦你帮我跟楚医生说一声,我找他有事。”
“什么事?”
“……”贡安平沉默了片刻。
“徐嫱想见他。”
“不见。”顾衍回得很快。
“你先帮我转告下。”
电话那头,顾衍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几分:“我说了,不见。”
说罢他就要挂电话。
“哎!等下……”
“阿衍,谁的电话?”听筒里传出楚眠有些沙哑的声音。
“骚扰电……”
不等顾衍说完,就听贡安平中气十足地大声道:“楚医生!”
顾衍:“……靠。”
楚眠撑着床沿坐起身,动作间有些不太流畅的滞涩感。他抬手用指腹抵住阵阵作痛的额头,眉间很快浮起道朱砂似的浅红指印。
“阿衍,电话给我。”
顾衍脸沉得能拧出水来,用泄愤似的力道把手机丢给他。
手机砸在床垫上,弹了几下后正好滚到楚眠手边。
“贡队长,您找我?”
“是徐嫱要见你。”
话音落下半晌,就在贡安平都忍不住想拿开手机看看还有没有信号时,终于听到青年的答复。
“现在吗?”
“对,越快越好。”
“那您等我半小时。”
电话挂断,顾衍紧紧皱起眉满脸都写着不赞同,“你真要去?”
“总要去,早晚而已。”
“那就改天。”
“可雇主都找上门了。”楚眠举起手机笑得无奈。
“好!算我多问。”
顾衍冷着脸走出卧室,把房门硬是甩出了地震的动静,隔壁隐约传来秦晴嘟嘟囔囔的抱怨声。
他憋着火下到车库把车提前开到门口,又顺手打开空调。
五分钟后,楚眠披着件深棕色的风衣推开车门,扑面而来的热风很快把身上的露汽烘干。
“阿衍好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