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墙皮碎屑如同大火过后的尘埃，散落在他肩上。

天冷得徐嫱心颤。

只穿着件衬衫的青年却仿佛感觉不到温度，一动不动。

“……楚眠。”

她用触碰易碎品的小心，轻轻握住他垂在腿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凉到让她几乎想要甩开。

楚眠缓缓抬起头。青年眼睛里蒙着层薄薄的雾，那层雾不似水汽般湿润，干干冷冷没有生气。

“姐姐……你怎么来了？”他一如既往地笑着，却笑得好勉强，勉强到让徐嫱想代替他哭出声。

“来接你啊。”

徐嫱试着扬起嘴角，就像青年每每看向自己时那样。

“怎么来这也不说一声，害得我找了你一上午。”她想给楚眠披上件衣服，不禁气自己忘穿外套。

“走，回去吧。”徐嫱揽住他往院外走去，车就停在门口。

只要走出去几米，就可以把冷得像块冰的青年塞进车里；就可以调高空调温度；就可以翻出来毛毯给他盖好；就可以喝点热水。

楚眠顺从地跟着，这份无知无觉的顺从却让她心惊胆战。

车直直开向村口。

“……停一下。”

闻声，徐嫱甚至有种终于等到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松懈。

“我想回趟家拿点东西”，楚眠指了指窗外，“可以吗？”

“好，我陪你去。”

“……姐姐。”青年目光近乎是在乞求些什么，“给我十分钟。”

“可以吗……？”

明明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她却怎么也讲不出口。

徐嫱听到自己说：“好。”

车窗外楚眠渐行渐远，清瘦的身影被栋两层小楼吞没。

“咚、咚、咚——”

心跳声又快又重，恍惚间仿佛整台车都在随着心跳震动。

时间如同弹簧，在等待的过程中被双无形的手拉长。徐嫱觉得已经过去几小时，但看表却发现才过去了一分钟，甚至只有几十秒。

不安在沉默中膨胀，她等不及这根弹簧自己崩断。

“嘭——！”

门应声撞开。

青年跪在男人身上，腹部被楚强的膝盖撞得青紫。他却仿佛没有知觉般面无表情，停在半空中的刀被高高举起，也即将高高落下。

“楚眠！！”

徐嫱用力拉开他。楚眠小臂上的肌肉绷成直线，在被她抢过手里的刀后，手腕还在不住颤抖。

“你个兔崽子！”楚强扶着墙踉跄地站起来，“老子打死……”

他突然住口，面前那个从未见过的女人目光沉得骇人。

“滚。”

“这、这是老子的家！”

“滚出去。”徐嫱声音冰冷。

“你俩他妈给老子等着！”

楚强色厉内荏地放狠话，脚步却毫不拖沓地跑出门外。

青年脱力般跌倒，看着男人走远却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

“姐姐……为什么？”

“杀了他，然后呢？”

楚眠沉默不言，徐嫱扶起他厉声质问：“告诉我！然后呢？！”

“……姐姐。”

“不是所有事都能等来然后。”

“我……不想要然后啊。”

他声音依旧清浅，却像被倒满石子的泉水般磕磕绊绊。

徐嫱认真地望着他，“但所有事最终都会有后果。杀了楚强带来的只会是后果，不会是解脱。”

“不杀……又怎么知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