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匠叹了一声,只能点头。
他送了郎卡去楼下,目送他上了车,等车子开走了才慢吞吞走回楼上去。
车上。
郎卡扶着额头,拧眉不语。
前面开车的人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老大,要不要吃止疼药?”
郎卡轻轻摇头,拒绝道:“不了。”
“可是医生说,你这病需要好好治疗,不能一好转就停下来……”
郎卡抬头看他,对方在后视镜里看到之后立刻噤声,不敢再劝。
郎卡回到住处之后,先把黑皮箱交给副手,让他妥善存放,紧跟着就看到房间桌上摆放着的一盘酸梨,有些惊讶:“现在就有酸梨了?”
副手道:“街上卖的不多,城东有一点,我本来还想去买,结果今天刚巧有人送了一些过来。”
郎卡拿起一枚,问道:“谁送来的?”
副手道:“就是老大你在路上救下的那个女人。”
郎卡顿了一下,追问道:“她自己来的?”
“那倒没有,身边跟着一个男人。”
“谁?”
“跟白子慕一块的那个,叫雷东川的。”
郎卡失笑:“那叫什么男人,还是个半大孩子罢了。”
副手不敢吭声,心里想的却是哪里有近一米九的“男孩”,而且长得凶神恶煞的,那双眼睛眯起来就不太像好人,坐下来双手搭在膝上,开口的时候比他瞧着都有气势,像是在第一把交椅上坐惯了的人。
郎卡慢慢吃了一个酸梨,吃过之后用清水漱口,换了衣衫入睡。
他来饮马城之后,睡得并不好。
今天晚上也是如此,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久违的往事。
那是他早年时频繁做过的梦,江水轰鸣,倒卷入口,他浑身浸透在夹着冰渣的江水中,苦苦求生。
就在他几乎已经绝望要放弃的时候,耳边模糊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他心里有念着的人,就凭空又多了几分力气,强撑着抱住了一根浮木。后来浮木也有几次险些抱不住,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他凭空想出来的,只觉得有双柔柔的手托住他的胳膊,让他抱紧最后的救命稻草,从江水中挣扎,也因为最后那一丝力气才让他活下来。
他梦到老金匠为他治疗伤口,在梦里他又变成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面容可怖。
他认不出自己,也无法从别人口中问出自己是谁,甚至连生死间一直念着的那抹柔弱身影,也慢慢变成水雾,看不真切。
老金匠信佛,教化他万般皆苦,只可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