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可不管她,伸手就去拉女儿:“小薇,大老远的回来累不累,哟,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你这孩子,妈都说了让你们吃好喝好,别老惦记着我们,你还偏不听。”
方才那小媳妇忍不住嘀咕:“妈,卫国嫂子真的重男轻女吗,瞧着不像啊。”
她婆婆翻了个白眼:“装的,你瞧小薇的脸色都僵住了。”
顾薇何止是僵住,那脸色跟见了鬼似的。
事实上见王凤这么反常,难得接收到母爱的顾薇不觉得受宠若惊,反倒是心底害怕,上一次王凤对她们姐妹和颜悦色,还是说要给她们庆祝高考,煮了一桌好吃的,最后成功将他们父女三个都放倒了。
顾薇早已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她心底警惕万分,下意识的觉得王凤肯定有鬼。
王凤可不管她,强行挽着她的手说:“走,咱回家去。”
顾薇这才想起来事儿:“妈,我还有事儿。”
王凤眉头一皱就要发作,却有人比她更快,钱金花惊叫道:“这,这瞧着怎么像是刘大妮。”
生产队的社员们纷纷抬头去看,那低着头跟在顾薇身后的,可不就是刘大妮。
“还真的是。”
“大妮,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钱知青呢,当年他逃走了,上头可查了好久。”
七嘴八舌的问着话,很快,她们就发现刘大妮不对劲了,因为低着头,大伙儿一开始没瞧见她的表情,可现在仔细一看神神叨叨的。
手里头抱着一个枕头摇着,就跟抱着孩子似的,也不叫人,似乎听不见他们的话。
“小薇,这是咋回事儿啊?刘大妮怎么跟你一起回来了?”钱金花惊讶的问。
顾薇解释道:“我在上海撞见了她,遇到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
王凤沉下脸,狠狠掐了一把女儿:“要你多事儿!”
“妈!”顾薇吃痛,猛地甩开她的手。
王凤还要发作,这会儿却有人呼啦啦的去喊刘家人过来。
“小薇姐,你回来了。”这是跑得最快的顾亮星,顺手就把她手上的大包袱接过去。
顾薇眼神一暖,方才王凤的嘘寒问暖,她心底只觉得害怕,可现在表弟一过来,再看紧随其后的阿东叔,顾薇立刻就不怕了。
站了那么久,王凤也没想着帮她拿东西,比她小的表弟却惦记着。
“才回来,等我先把人送过去,再来找你们玩儿。”
顾明东扫了一眼,目光落到了刘大妮身上:“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吧。”
顾薇忍不住笑了,她知道阿东叔肯定是怕她去离家那边吃了亏。
“阿星,你帮小薇把行礼送回家,阿晨,你去喊一声三爷爷过来。”
“好嘞。”
这边顾明东顾薇带着刘大妮往刘家走,社员们想看热闹的都跟着一块儿走了,那头王凤倒是心大,反倒是盯上了大包袱。
顾亮星走了几步,发现王凤就在身后,转头就问:“婶子,你不去看着点吗,刘三奶奶那么彪悍,万一欺负小薇姐怎么办?”
王凤只说:“怕什么,反正有你爸在呢。”
“我先回家,也好帮她收拾收拾行李。”
顾亮星眼睛滴溜溜一转,迅速的将大包袱塞过去:“二婶,你早说啊,我就喜欢看热闹。”
“那就麻烦您搬回去了,我走啦。”
不等王凤说话,顾亮星一溜烟儿就跑了。
王凤被气得直跳脚,只得自己扛着回了家。
顾亮星可不管他,屁颠屁颠的追上去,顾明东一看就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儿。
前者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十分乖巧。
刘家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一群人还没到呢,远远的就瞧见刘三婶一边哭,一边喊着扑过来:“我的女儿啊,我的大妮,妈还以为你死在哪儿了,没想到还能活着见着你。”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这些年妈……”
刘三婶唱作俱佳,一下一下拍着刘大妮的身体,宛如生离死别。
啪嗒一声,刘三婶太过用力,将刘大妮怀中的枕头打落下来。
“啊啊啊啊啊!孩子,我的孩子!”原本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刘大妮,忽然爆发起来。
她一把推开刘三婶,蹲下来捡起枕头,抱着说:“妈妈保护你,妈妈爱你。”
刘大妮这一下可没收着力气,刘三婶到底是年纪大了,要不是顾明东扶了一把,她非得摔一个屁股蹲不可。
刘三婶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大妮,你这是怎么了?”
“三奶奶,我在上海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顾薇解释道,至于刘大妮身上的伤痕,还有那个不怀好意的老汉,她选择暂时隐瞒。
刘三婶站在那里,眼神闪烁不定。
忽然,她哀嚎一声,坐了下来,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喊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女儿养了二十几年,结果被一个知青骗了去,好不容易回来了还疯了。”
“我的大妮啊,你这后半辈子还怎么过啊!”
这一次,刘三婶哭得情真意切,让原本想看热闹的女人也跟着擦眼泪。
“哎,大妮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我猜到了外头,那钱知青就把她抛弃了,孩子也抢走了,所以才疯了。”
“我就说钱知一就不是个好人。”
钱知一的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击中了刘大妮。
她猛然抬头,盯住那个说出这个名字的女人,嘶吼着扑了过去:“钱知一,你禽兽不如,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拉人的拉人,劝架的劝架,被掐了一下的女人吓得脸色发白:“她这不只是疯了,还要杀人啊,快把她关起来。”
发疯的刘大妮力气格外的大,两个大男人都拉不住。
她口中嘶吼着:“禽兽不如,我要杀了你!”
“大妮,你看清楚啊,这里没有钱知一,都是咱们生产队的乡亲。”刘三婶也被吓了一跳。
但任由她如何劝说,刘大妮就像是听不见似的,一直叫嚣着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