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顾家兄弟就在门口等着,顺带把她接了回来,不然非得闹出大毛病不可。
这么一来,吴萱萱心知自己肯定是考不上了。
她怕父母担心,强打起精神来安慰他们:“其实就算是参加了考试,政审那关也过不了,这样也好,直接死心了。”
周子衿心疼的搂住女儿,他们俩都是大学教授,女儿是他们手把手教出来的,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总不能比那些知青考得差。
吴萱萱笑了笑,又说:“其实这样也好,我舍不得你们,万一考上了我也不放心一个人走。”
十年的时间,吴巍也苍老了许多,曾今的他温文尔雅,一看就知道是文化人,可现在却手脚粗大,满头白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六七十了。
听见女儿懂事的话,吴巍叹了口气:“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吴萱萱拉住他的手:“爸,我不觉得是拖累。”
“上河村很好,风景好,人也很好,虽然下地干活是累了点,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心里头就是开心的。”
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跟着父母一块儿被下放。
眼看一家三口就差抱头痛哭了,郑通咳嗽一声,提醒道:“行啦行啦,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再者,明年指不定你们就不在这儿了。”
吴巍和周子衿的脸色都是一边:“郑老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郑通指了指上面:“都说要平反呢,咱们也没犯下什么大罪,有这个功夫抱头痛哭,还不如写信联系联系老朋友,指不定还能快些回去。”
“回去?”周子衿有些恍惚的问,“我们还能回去吗?”
她一直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她发愁啊,女儿越来越大,出落的亭亭玉立,上河村算是风气极好的生产队了,但偶尔也有二流子过来张头探脑的,尤其是村里头老光棍吴老三,最近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周子衿知道,有些生产队对女知青很不友好,甚至还逼着女知青嫁人的,知青尚且这样,更别提他们这样成分有问题的人了。
偏偏他只是看,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夫妻俩都没法往外说。
周子衿只得时时刻刻盯着女儿,夫妻俩总有一个陪着女儿出门,绝对不让她落单,生怕一个大意,就后悔终生。
这会儿听了郑通的话,周子衿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郑通点了点头:“高考恢复,政策也越来越松动了,你们要早做打算。”
即使要平凡,肯定也不是全部一起,这个先后快慢,可不得自己套关系走人脉。
周子衿立刻反应过来:“写信,对,我得去写信。”
“老吴,你不是还有几个朋友在北京吗,快给他们写信,指不定谁就能帮上忙。”
吴巍一听,也顾不得自尊和脸皮了,赶紧找出自己的信封信纸来,但等提起笔来,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写。
郑通看着他们的模样,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他背着手离开老屋,一边走,一边哼起歌儿来,想到前两天收到的那封信,郑通犹豫再三还是没回。
上河村有上河村的好处,这里很安宁。
自家外孙女也习惯了这村子,在高中好好的读着书,与其这么匆匆忙忙的回去,一头扎进那乱七八糟的地方,还不如多等两年。
郑通心底自有盘算,又因为在北京无牵无挂,唯一的外孙女就在身边,反倒是比吴家看得开,一点都不觉得急迫。
之前夏天病倒的那会儿,郑通一度觉得自己熬不过去,都开始托孤了。
谁知道顾明东弄到一根人参,也不觉得浪费给他用了,又让他熬了过来。
郑通偶尔想着,自己要是能早些年遇到顾明东,收他当徒弟,后半辈子就不会过得那么凋零。
但这也只是想一想,看过的人,做错的事情,永远都无法挽回。
幸好老天爷待他不薄,老了老了,反倒是能享几天清福。
忽然,郑通皱起眉头,朝路边的竹林看去:“谁在哪里?”
厉声未落,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提溜着裤腰带走出来,瞧见他便嗤笑道:“臭老头管什么闲事儿。”
这片竹林距离老屋很近,平常吴萱萱去洗衣服就要经过。
郑通见多了人性丑恶,脸色不大好的看着他:“你在这儿干什么?”
“你管得着吗?老子在竹林里拉屎。”吴老三提了裤子,显然不把他一个臭老九放在眼里。
没等到想等的人,反倒是见着个老头,吴老三骂了句晦气,转身走了。
郑通厌恶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就在这时候,顾明西过来了:“老师,我正要去找你呢。”
瞧见小徒弟,郑通露出几分笑容来,再看她端着一个砂锅就知道为什么:“怎么又给我送吃的,最近你送太多啦,我都吃胖了。”
顾明西笑嘻嘻的说:“不趁着现在多吃点,等我去北京上学可就没人给你煮了。”
郑通笑道:“你哥和小芸儿肯定不能忘了我。”
“那你也尝不到我的手艺了。”顾明西笑道。
郑通一闻,就知道是排骨汤,笑着说道:“闻着真香,你啊,等到了北京就好好学习,别老嘻嘻哈哈的,学校里的人千奇百怪的,万一遇上事儿也别着急上火的,这点你不如你妹。”
顾明西吐了吐舌头。
郑通接过砂锅:“我带回去吧,你赶紧回家。”
想了想又不放心:“以后别一个人过来,路上不安全。”
“这才十多米的事情,有啥不安全的?”顾明西不明所以。
老屋和他们的新家距离不远,虽说两边都是竹园,但上河村都这样,喊一声就有人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