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无尚以前从来不会用那么多不定性词,可眼前之文,却通篇皆是不确定,内容凌乱不堪。
短短几页内容,褚墨却是看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把书放下,坐在书桌前,半托着头陷入沉思。
就这个记录本上的文字看来,迟无尚多半是不记得前尘往事了,或许还有些零碎片段,但终究不清晰。
至于为何他画出了自己的模样,褚墨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不过当务之急,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师尊找着了,该如何出这幽冥渊。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管家领着两个丫鬟来送洗脸水,还给褚墨送了日用的衣服。
随即管家便去看迟无尚,“公子,少爷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褚墨道,“昨天的方子再煎一副药来,他醒了要喝。”
“好嘞。”管家唯命是从,招呼两个丫鬟下去煎药,自己却守在床边,想等迟无尚醒来。
“还没问过,你家少爷叫什么名字?”褚墨问道。
“哎呀,真是失礼,公子都与少爷拜过堂了,竟还未告知公子姓名,实乃我之大过。”常福连忙告罪,“我家少爷姓迟,名之焕,字无尚。”
名字竟然未改,褚墨微微敛眸,“你家老爷夫人什么时候去世的?”
“少爷一岁时就过世了,家里就我这一个老人,好在下人们懂事,这些年家业倒也富足,只几年前开始,少爷就得了怪病。”管家唉声叹气,“还好少爷留了这幅画,原来公子就是少爷的贵人啊!此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恕罪。”
褚墨曾经在楚慎给的设定之中看到过迟无尚大概的背景,也是他一岁时父母身亡,随后被下人冰天雪地抛出府,险些冻死,被天玄门的前掌门救下。
显然,这处幻境与褚墨的第一个幻境异曲同工。
而之所以迟无尚得怪病,并非他病了,而是换了人。
正当褚墨心思百转之间,床上忽而传来一声咳嗽。
迟无尚醒了。
管家忙跑过去,看见迟无尚真的睁开了眼,登时老泪纵横,“少爷,少爷您醒了!”
迟无尚根本没有看到常福,视线里全是一片红,“你……你是谁?”
尽管早就知道迟无尚可能记不得自己了,褚墨还是有些失望,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管家截了话头。
“少爷,公子是您的夫郎啊,昨日刚拜过堂,全城人都来见了礼的。”常福笑道,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褚墨有本事,正好又是自家少爷的画中人,总之先把人留下来再说。
褚墨扫了眼迷茫的迟无尚,不由觉得有些有趣。
从小到大,多数时候都是迟无尚在糊弄他,难得见迟无尚这样迷茫,原本想拆穿的念头也打消了,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是啊,昨天你还叫我夫君,今日就把我给忘了。”
迟无尚抬手揉了揉脑袋,“抱歉。”
见褚墨没有否认二人的关系,常福松了口气,“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常福走后,迟无尚支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但手上力度不够,半途便陡然一松,眼见着便要倒下去,褚墨伸手将他扶住,捞了个枕头放在他身后,叫他靠坐着,“你起来做什么?”
迟无尚皱着眉,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褚墨的脸,“不对。”
“什么不对?”褚墨问道。
“你不是我夫郎,你是……”
至于是什么,迟无尚却没有说出来,褚墨笑道:“其实你说得对,我并非你夫郎,而是你……”说到这里,褚墨停顿了一下,“是你师尊,你是我名下弟子,虽然你记不太清,想必你应该知道,眼前的世界皆是假象,我是特意来寻你出去的。快叫师尊。”
望着眼前人略带狡黠的笑容,迟无尚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来,虽然暂时想不起来,但若说眼前之人是他师尊,他却是不信,他摇摇头,“不对。”
对于被迟无尚识破,褚墨并不沮丧,反而高兴了一些,这说明迟无尚对曾经的记忆还有大致印象,恢复起来应该会容易很多。不过他却没有放弃追问,“那你说说,我是谁?”
问出这句话之后,褚墨见迟无尚陷入了深思,好半日也不曾回答,就在褚墨准备让他别想了时,忽而听见迟无尚道:“我曾梦到过你。”
“我早知此界虚幻,却挣脱不得,知我记忆有差,却想不起,身有疾病,却不能医,只能日渐消亡。”
“而你是我能想起的片段中,唯一能记起模样的人。”
“我当时想,你应当是我心悦之人。”
说罢,迟无尚又继续道:“如今得见,我更可肯定,我的确是爱慕于你。”
没想到迟无尚会这般直白,褚墨有些意外,却并不慌乱,只是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迟无尚,“若我们能平安出去,我们便结为道侣。”
“好。”迟无尚点头。
此后半月,褚墨一边给迟无尚疗伤,一边研究出去的方法。
研究到后来,他发现从这个世界出去的方式很简单,只要迟无尚堪破便可,但前提是迟无尚伤愈,否则以他当前的状态,一出去便会被幽冥渊内狂暴的能量撕得粉碎。
褚墨是元神,倒不觉得如何,可迟无尚是肉身进来的,重伤情况下根本承受不起这么汹涌的能量流。
但这个幻境之内没有灵气,要养伤谈何容易。可留给褚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能够感觉到,在这个幻境之中,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元神正逐渐崩解,若是过段时间再不出去,恐怕就会直接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