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冲冲地甩手回到了寝宫,黄门官和梁婵月在门口对视一下,彼此都叹了口气,各自去劝慰主子。这几日帝后因为这件事没少生气,感情怕是多少也受损,黄门官走上前对着梁婵月耳语:“皇后真是个倔强的性子,之前看着他顺应丞相嫁到宫里,看着多顺从守矩,结果到了陛下这儿怎么这样不变通?”
梁婵月不客气地回敬:“那也是陛下惯出来的,皇帝都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管好你的主子才是真的。”
黄门官瞧见皇帝在寝室生闷气,也不敢上去触他霉头,可是瞧着他这副模样又觉得有点可怜,堂堂元都帝王,好不容易执掌了天下大权,却让老婆气得睡不着觉,他又料想帝后都年轻,彼此又是初次交付真心,不懂得如何维系倒也正常,不如他上去指点一二,也好多一个坐在床上生闷气,一个跪在大厅里遭罪。
他摆手让左右的内侍都下去,走到皇帝旁边:“陛下。”
皇帝舍不得骂皇后,骂他还是很痛快的:“滚出去!”
黄门官说:“陛下您这样动气,容易伤身啊,也伤感情,这旁观者清,臣侍奉您这么久了,谁对您好,臣一眼就看的透明,皇后殿下那心跟青鸾池的温泉一样的清澈,他满心里装的都是您啊。”
梁婵月捧着个软垫进来,对依然挺直着腰板跪在地上的皇后说:“殿下,眼看入秋了,这大殿的青砖阴凉,可不能久跪,小臣给您拿来了个垫子,您垫一下?”
皇后充耳不闻,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梁婵月叹息一声:“您这是何苦呢?陛下他不准您去,还不是担心您?小臣看得真真的,皇帝真是把您放在了心尖上。他怕您征战在外,遭罪受苦啊。”
翟湮寂依然不出声,嘴唇抿得白白的,看着就让人心疼,梁婵月遣散宫人将正厅里的门窗都关好,叹息道:“殿下,臣知道您英勇善战,此次出征必定大捷,为元都立下汗马功劳。可您毕竟也是皇后,这去边关征战少则数月多则几年都是平常,您跟陛下成婚刚满一年,您这时候走,又一去那么长时间,后宫空着……难道要让陛下独守空房么?”
翟湮寂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跪到后半夜,翟湮寂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地砖的阴冷完全渗入他的膝盖,好在他少时多吃苦,虽然难受但是也能挨得住,他忍着不去看寝室的方向,陛下的感觉他岂会不知,只是若是让他留下看到皇帝纳妾,怕是痛苦更深,他想到他们两个一起坐在屋顶看苍茫大地,一起躺在青鸾池的泉水中看星空,想到皇帝对他说的话,心口中涌起一阵酸楚。梁婵月叫人把屋子点亮,劝不动皇后,她只能默默地陪在一边。
天蒙蒙发白的时候,皇帝才从寝室走出来,他合着衣服,看来是一夜未睡,梁婵月连忙给他请安,他也没做声,只走出来看着翟湮寂跪得比直的身影:“还是要去?”
翟湮寂低头:“是。”
皇帝被他气得转头去了尚书房,再也没进正宫。
自成婚起,他们两个还没有分房睡过,纵然开始各自固守一方,也总在一间寝室中,坦白心思后,就算皇帝纳了妃子,也都会回正宫睡到他身边,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翟湮寂低下头,心口一阵阵的抽搐,他想到父亲的话,又觉得这些是迟早的事情,与其要他面对,倒还不如去救永琛。他是真的担心永琛,也是真的相信皇帝,他不知要怎么跟皇帝解释,只能独自默默承受这份委屈。
跪倒第二天的下午,滴水未进的皇后嘴唇都干裂了,他倔强,别人罚跪至少还偷偷睡一会,他却绷直了身子,睁着眼睛一点也不肯偷懒,梁婵月端来的食物和水他一点不肯沾,倒把梁大人急的嘴角都冒了泡,撞见一样急的火烧眉毛的黄门官,原来皇帝也是气得不吃不喝。这还不算,皇帝一夜未眠,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早朝,皇后不在,丞相竟然也反水,上奏恳请皇后出战,如今丞相便是群臣的风向标,众官员口径一致求皇帝准奏皇后挂帅杀敌,皇帝气得摔了奏折,大臣们吓得胆战心惊,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皇帝理也没理,就拂袖而去。
待到第三天,梁婵月眼泪都要流干了,皇后倒像是那金玉堆砌的麒麟雕塑一样,尽管满面憔悴,却一动不动。皇帝人在尚书房,面对着奏折,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皇后不吃不喝,他也寝食难安。翟湮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跟谁较劲,只是他一想到戚沐倾会跟别人相好,心口就抽搐得厉害,他死都不想看到那个场面,又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跪着,倒是还好受些。他不知道怎么跟皇帝开口,况且,他真的惹皇帝生气了,他都不肯来看一看他。翟湮寂正想着,黄门官一路小跑着到了正宫大殿,喘着粗气替皇帝传了话:“皇后,快起来吧我的殿下哎,皇帝点头了,他让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