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错过了哪一项玩乐,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谢介躺在素朱漆床上,盯着珠帘翠帐发呆,好像是在追忆梦中的光怪陆离,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今夕何夕。
宅老(管家)、医官们得信进来时,谢郎君已然能够直起身子了。好吧,其实是力大无穷的女使把他扶起来的,让他得以半坐半歪的靠在流苏枕上,假装自己可以坐直。与他往日里仿佛没了骨头的那种京瘫坐法也并没什么区别。
散漫的阳光透过阑槛钩窗,带来了午后闲云卷舒的惬意。
床榻上的贵人,拥有粉团似的明眸皓齿,中月似的春花之色。不笑的时候,眉如远山,即可入画;弯月一笑,又仿佛沾了夏末的孩子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好似一场人间烟火。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举手投足俱是龙章凤姿,顾盼生辉。
年轻的医官学徒随着师父迈过门栏,第一次斗胆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学徒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一刻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耳边莫名的响起了一位朝中大人的感慨: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该享受这场人间富贵的。你说气不气?
小学徒当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是他自己,如今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世子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话里的主角。
以及,他终于找到话回禀那位大人了——气也没用。
谢世子的娘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镇国大长公主,谢世子的爹是海内皆知的大文豪谢鹤,更不用说他父族和母族的背景……谢世子这最起码得是上辈子拯救过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能投这么一个好胎。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漫不经心,像极了受尽宠爱的小混蛋。
谢介只打量了眼屋中多到快要站到敞厅外面的人,便浑不在意的放下了。
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使的伺候,医官的诊脉,连半躺着都要前呼后拥。一如他昏迷的时候那样,天天有人按摩翻身,疏经通脉,小心翼翼的请安问询,仿佛哪怕他睡着,世界也依旧在围着他转,至少江左的谢府是这样没错。
等医官们一一上前看完,开始会诊讨论了,谢介这才昂了昂下巴,示意宅老缓步上前,好生的瞧了他一遍。
谢家的宅老也姓谢,是谢家的世仆,以前给谢介的祖父当过书童,后来被派去了谢介的父亲谢鹤身边管事,谢鹤不幸去世后,宅老就只一门心思的守着唯一的小郎君过了。看着谢家的独苗从粉团变成玉人,捧着他,宠着他,心疼着他。
哪怕谢介此时精神奕奕,宅老也能睁眼瞎似的真情实感道:“咱们郎君逢此大难,瞧着都没个好样了,真是遭了大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