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几日,昱昇无意发现了那婆娘藏鸡蛋的地方,这婆娘什么都指使昱昇去做,却从不让他去鸡窝收鸡蛋,唯恐他会偷吃,自己收了就小心地藏起来,瘦子父子不在的时候犒劳自己用。煮鸡蛋这个昱昇在北京家中从来不屑吃的东西,让现在顿顿吃窝头咸菜疙瘩的昱昇当成了珍馐,简直欲罢不能。

等到中午那婆娘自己吃过午睡的时候,昱昇蹑手蹑脚地从筐里面偷出来四个,假装去烧沸水,将鸡蛋放到水里煮了,白水煮蛋也没有甚么调料,昱昇吃得狼吞虎咽,一口气就吃了三个煮得半生不熟的鸡蛋,噎得直翻白眼。拿起最后一个的时候,突然想到黎漠了,他想了想,把鸡蛋藏到床上,又连忙跑出去清理现场。那婆娘就快醒了,昱昇把鸡蛋壳挖了个坑埋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溜出去浇菜喂猪了。

谁知,到了晚上,那婆娘竟然发现了,她拎着炒菜的木勺子,尖叫跑到桌子上面大嚷:“家里的鸡蛋呢?”她气得不轻,脸色通红,声音尖锐而急切,仿佛丢的不是鸡蛋,而是她的亲生婴儿。

昱昇心里咯噔一下,黎漠飞快地瞧了一眼昱昇的反应,没有出声。那瘦子忙了一天,坐在桌上等着开饭,不甚耐烦地问:“什么鸡蛋?”

那妇人把勺子往桌子上面一摔,尖叫着:“这屋子出了贼!”她伸手指着昱昇,“是不是你?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犊子!老娘好心收留你!你还吃起独食来了!”

那瘦子见状也伸手拎起昱昇的脖颈子便要打,黎漠见状一把抓住瘦子的手:“爹!你别打他!”

昱昇极力挣扎开,他可不似黎漠那样逆来顺受,对着那婆娘骂道:“老妖婆!谁让你整日饿着小爷!吃你几个鸡蛋怎么了!你若是再欺负我!看我点了你的茅草屋!”

那婆娘哪里肯善罢甘休,立刻扑过去同昱昇扭打成一团,黎漠见状只得又去拉,他伸手扯开那婆娘,婆娘一把没有抓到,倒让昱昇踢了一脚。顿时将火气撒在黎漠身上。上手对黎漠便是两个嘴巴。“啪啪”的两声,黎漠浑身一颤,没有动声色,昱昇看得怒从心起,他个子尚到那女人胸口,像是一头小狮子一样撞过去,黎漠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那瘦子抄起火筷子便往昱昇身上抽。

昱昇挨了一下,“嗷”地叫出来。黎漠见了,伸手抵住他爹的手,被一把推搡到一边。黎漠已经慢慢有了青年的骨架,虽然不及壮年的父亲,但也抵事,干脆把昱昇护在身后,那婆娘见了,突然一怔,阴阳怪气地道:“真是邪门事儿!这倒成了一家子!多亏是个男的!要不想来肚子都大起来了!难怪两个联合一起要来吃里扒外了。”

说得那瘦子越发地来气,眼看着儿子为了个外人反抗,挥舞着火筷子连抽带打。黎漠不反抗也不吭声,只像是小山一般挡在昱昇前头,那火筷子挥舞起来呼呼作响,打在肉皮上面真真皮开肉绽,昱昇真正感觉到了恐惧,他“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你别打他!我赔给你!我让我爸爸妈妈赔给你!别说鸡蛋了!给你们盖一栋房子都可以!你别打他!”

那瘦子打了几下,到底也是骨肉至亲,也觉得心疼。就手扔了火筷子,坐在椅子上面喘气,黎漠见他不打了,伸手拉起哭得浑身哆嗦的昱昇,几步就跑到小屋里面。

进了屋落了锁,昱昇抽抽噎噎地伸手碰了碰黎漠身上的痕迹,一句话说得断了好几气:“他、他、他打疼、疼你了吗?”

黎漠只是摇摇头,可能是刚刚忍得太久,声音一出来才知道有些沙哑:“不碍事的。”

昱昇抹着眼泪,跟打在自己身上一样疼痛,抽抽噎噎地骂着:“好个泼浪货!这样欺辱小爷!看我回家时候能饶了你!”

黎漠一直是个隐忍的性子,也是给瘦子两口子打骂出气惯了。他瞧着昱昇因为他哭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心里头一软。只对他说:“以后你就在屋里待着,少招惹她便是了。省得她又找茬打你!”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是还饿,我把另一个也省给你……”

昱昇摇头,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上摸索出中午留下的鸡蛋,伸着手举到黎漠面前,因为哭过,声音软得像个小姑娘:“哥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