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这日,穆鲲在家喝饱了就八宝粥,抹搭抹搭嘴巴,同顾少爷一同去了烟花街。

梨园子里的大师傅冲着穆鲲抱了一个拳:“穆警长楼上雅座请!”又道:“顾爷来了。有失远迎!”

小丁子颠簸颠簸的跑在前面,将凳子上放了软垫子。进入腊月,家家都开始挂红灯。外面整夜的灯火通明,尤其是烟花街,红红的灯笼原本是象征着合家团圆的喜庆,却在上面绘了女子的脸,戏子的身段。弄的这灯也有了淫靡的气息。

顾少爷坐下了,小厮已经将热气腾腾的茶水点心和果子都端出来。台上唱着的是一个老生,穆鲲跟着唱调摆了摆脑袋:“好!”

没几分钟,焕琴生就走过来了。他没有上妆,那白净的脸上满是笑意:“穆警长真的来捧我的场!”

穆鲲咧嘴一笑,拍拍旁边的椅子:“焕老板今日怎么连妆都没上?不唱了?”

焕琴生在他身边坐下:“今日就知道穆警长会到,自然不唱了。”

穆鲲已经是第二次见焕琴生。头一次也不是顾少爷领着的,若不说是世间的缘分,原是有这样一个事故:一个军阀里的小军官瞧上了焕琴生,几次交往以后硬是要他陪睡,焕琴生自然不肯。那士兵天生的野性,竟然带着人前来砸梨园,正赶上穆鲲带人在巡街,一看那军官正是那日调戏他媳妇的人,所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军官自诩自己带了兵不以为恐惧,双方都动了手。穆鲲哪里是吃素的?把那些人打了还都抓到大牢里。穆鲲同军阀头目张元帅颇有交情,那元帅给了穆警长很大的面子,将手下的军官一顿教育。

那军官得知对方是警长后吓得不轻,又是赔钱又是赔礼。焕琴生得知那威猛高大有威风帅气的警长正是顾少爷要自己许的人,心中喜的不知道怎么才好。看官需知顾少爷曾经给焕琴生写了个故事。那个故事何以能打动穆鲲?

原来,穆鲲曾经对顾少爷说了自己的身世,顾少爷便把他的身世稍加改动,将那穷困人家出身的焕琴生也说成是文官子嗣,因为家道中途被朝廷诬蔑只留他一个。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得坐了戏子。巧就巧在焕琴生能说的一口地道的京腔。那也是因为他师父曾经在皇城里唱过戏,只是这折里只加深了这个故事的可能。

穆鲲见到同命相怜的人自然满心的怜惜。于是回去同顾少爷说了,顾少爷惊了一下,便又在心中说道:这便是命了。当初百般想甩开他,如今真的到了时候,怎么还能有别个想法呢。

穆鲲救了那戏子一次,又知道顾清瀚喜欢听戏。于是同焕琴生说下次来听他唱戏。穆警长为了焕琴生救了梨园子,这是极其长脸的事情。于是师父也看出门道,许他不上妆许他偷懒少唱几场。焕琴生最红的时候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只是被穆警长高看一眼便是这样的结果,焕老板心中发誓定要跟了这位土皇帝。

他也瞧见了顾少爷,想这是恩人,自然是来帮助自己的,于是殷勤的也替他倒了茶水。顾少爷笑笑:“有劳焕老板。”

穆鲲对顾少爷笑道:“你不知道他原也是北京城里的人,还算是我的同乡呢。”

焕琴生冲顾清瀚笑笑:“自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穆警长救我一命,就是再生父母了,您说是不?顾爷?”

穆鲲哈哈大笑:“就冲着你这张甜嘴,我看你也能大红大紫!到时候成了胶南最红的角儿,再见你恐怕却又是难了!”

焕琴生嗔道:“穆爷说哪里话!哪个红了却不认爹娘的?我本来该认了你这个恩人。可是穆爷这样年轻还没有娶奶奶,我总不能认了做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