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也不会一下就将他逮了出来,因为他毒死了嫂子的几只信鸽。他在大哥威严的注视下,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慢条斯理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嫂子不会无缘无故联系那些人,肯定是大哥你这边出了问题吧。”
大哥始终不说话,屋里安静地同死了一般,周君朝书桌上指了指:“上次我在这里看到的军用密码,是你和军方联系用的。如果没有猜错,你是不是和军方合作了。”
这时大哥却嗤笑一声:“我不是同你说过,我们周家和雍晋,向来不和……”周君出声打断:“雍家不是只有一个雍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片地最高权利也不在雍晋身上,你和雍督军合作了是不是!”
周阎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慢吞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不关心家里的生意,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周君霍地站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和雍家合作,雍晋他知不知道?”
突然周阎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杯沿着桌边滚了一圈,摔在地上。大哥含怒的声音随瓷器炸裂声一同传来:“雍晋雍晋,一天到晚都是他,那样的伪君子,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痴,多少好姑娘你不要!非得跟一个男人乱来!”
周君脸都涨红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你和他父亲那些事,他不知道。”周阎冷笑数声:“是啊,他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要去同他说啊。也是,你从一开始就反骨,从来也不顾这个家,不管我同你说多少次都不听。你现在去啊,他知不知道,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周君额上青筋乱跳,他要是现在去了,能得来什么好的。他都和雍晋分开了,挑破他爹和他大哥这些事,对雍晋又有什么好处。而他又有什么立场来说,万一雍晋想偏了想差了,怎么办。他得来答案,却再也不敢妄动了。大哥见他不说话,反而笑了:“我知道,人家不要你了,你也不敢去和他说。”
这话令他肝胆欲碎,却句句属实,无法反驳。周君摔了东西,恼怒地盯着大哥好一会才道:“是啊,他不要我了,你又好到哪里去。不如多看顾一下嫂子,省的她哪一天真把你大义灭亲了,还要我替你收尸。”
大哥被他这席话气到面色苍白,一句你字卡在喉咙里,却没吐出来。周君本欲拂袖而去,却听背后传来几声密集的落地声。他本以为又是大哥在发火,怎知回头一看,大哥却面朝下地倒在地上,周君吓得面容失色:“大哥!”
谁也不知道两兄弟究竟在里面吵了什么,但结果却肉眼可知。周家大少爷被气倒了,请了常来看病的吴大夫只说周大爷这身体根基太弱,一时怒极攻心,这便病如山来。周阎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周君一脸煞白地立在一旁。吴大夫开了方子后,就提着药箱要走。
周君连忙追了出去,他小声问他大哥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且再说明白一些。吴大夫看他一双眼睛惶恐未散,鼻头发红,显然是哭过一场。他只好叹息一声,小心劝慰周二少爷:“二少,大少爷的身子你我都知。打娘胎便带了病根,再加上他抽大烟熬干了底子,老夫说句不好听的话,再不戒断,下次恐怕……”
这话如雷轰顶,周君面上戾气一现,正想喝斥大夫胡说八道。可怒意刚上头,就被他强压下去。越是这种时候,就更不能急,也不能得罪大夫。他恭恭敬敬请走了吴大夫,回了房间。嫂子无声地坐在大哥床前,肩头微颤。
周君只觉得自己这次做错了事,着实混账。一回来闹得天翻地覆,还把大哥气病在床。内疚在他脖子上挂了一套沉甸甸地锁,只把他脑袋都要压倒地底下去了。他留下一句出去买药,就匆匆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穿过院子时,他却被嫂子叫住了。嫂子站在台阶上望他,双眸隐隐含泪。周君立在下方,他方抬头,嫂子的一记耳光便落了下来。周君不闪不避,生生受了一耳光。他甚至觉得嫂子打得轻了,他这样的反骨,就该打重的才好。
不曾想嫂子打完他竟然还抽了自己一耳光,便蹲下来捂着脸呜呜的哭。周君看着嫂子的发顶,她的发间还插着大哥出差时给她带回来的一枚兰花簪。他心想,一个明知道自己妻子在做什么却装不知,一位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却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他说什么话都没有用,这得大哥和嫂子自己解决。因此他低声同嫂子说了一句:“大哥……不要太伤他的心了。”也不知道是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嫂子。也许两者皆有吧,周君魂不守舍地出了周家,他手中捏着一张药方纸,眼睛盯着上面,思绪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今天街上的行人意外的多,不止是行人,还有许多官兵成群结队地在路上走过。地上五颜六色地传单被踩得皱巴巴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隐隐的躁动与紧张感。周君将脖子上的围巾拉起,裹住了半张脸。他加快了步子,拦下一辆黄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