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崇宫前有万阶登仙梯,飘渺云雾下能依稀瞧见凡间千峰翠色。
文舒坐在阶上往远处看,那抹疏淡的翠色随著流云游走而显得忽近忽远。
勖扬君站在宫门之下,那青衣人眼中看的是流云,他眼中看的是他。犹疑了半晌,终是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怎麽还想著凡间?”
不是问话,倒有点叹息的意味。感叹著他即便什麽都不记得,却仍记著要远离他。如果有朝一日,他什麽都记了起来,怕是逃到凡间还会嫌离他不够远。
文舒照旧是沈默,转过眼来看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勖扬君已习惯了他的疏远,顺著他的目光看去,悠云之後浅浅一抹翠绿,或许是凡间哪座奇岳险峰。
两人就这麽肩挨肩坐著,看得云烟都化作了红霞,天际火红一线,仿佛天女织就的绯纱一般。周遭也暗了下来,凡间应近黄昏。
文舒站起身来要走,勖扬君仰起头,道:“你想去,我带你去。”
看到那双墨瞳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勖扬君缓缓道:“从前……你一直想去。”
祥云之上,他伸出手来牵他的衣袖,轻巧小心中带一点怯意。察觉到衣袖被轻轻地牵动,心便如同被牵住的衣袖般微微一颤。勖扬君想起当年去东海龙宫,凌云乘风时,衣袖也被文舒牵著,背後便有一股小小的力道紧紧依附著他。万顷高空之上,他只能依赖他,半步都无法离开。那时候通身都是惬意,满腔的志得意满快冲破了胸膛。
又想起那一次,他平静地说,他无法既往不咎。挣脱了他的钳制纵身跳下云端。
心中一揪,勖扬君忙回手去抓文舒的手腕。文舒猝不及防被他抓到,想要挣脱,无奈他抓得紧,怎麽也甩不脱。反被他拖著往前跨了一大步,一前一後的两人立时成了并肩而立。
抓著他的手腕的掌慢慢前移,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掌下的手一缩,又被他牢牢牵了回来。手掌又慢慢地游移,掌心对上掌心,手指固执地插入他的指缝之间,紧紧扣住,再不放开。
“我知道晚了。”
天风远大,话语都被吹散在了风里。
勖扬君不喜欢凡间的嘈杂,尤其是现下身处的闹市街头。拥挤而喧闹,人声乐声车马声都混到了一处,听在耳里就成了一片恼人的“嗡嗡”声,搅得人心烦意乱,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