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蛙蹦了一圈。铁丝笼子里挤着二三十只蛙,浑身黑不溜秋泥泞脏污,各个安分守己、眼神呆滞地伏着。这些都是最普通的蛙,不是妖怪,恐怕连自己要被吃了都不知道。田禄见到如此多同类被困,悲从中来,不禁呱呱哭啼。它这一哭,可惊动了笼子里的蛙,都纷纷乱叫起来。胖哥见到这个阵势,气急败坏,要把田禄捉住,又指着胡不成气骂:“不买蛙,你捣什么乱?哪里来的野蛤蟆,拿走拿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胡不成赶紧护好田禄:“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找一只蛙的,它被错捉了,它不能被吃了。请问今天早上还有没有别人买了蛙走的?或者还有别的地方卖蛙的吗?”
“没了没了!”胖哥打着蒲扇说:“你以为蛙是天天都有卖的?这片儿就我一个卖,又不值几个钱,现在都流行吃小龙虾了,谁还吃蛙啊,嘿!卖完这一笼,我也不做了。”
“从昨天到现在真的没有别的人买蛙了吗?”
“你非得知道这事做什么?”
“我就要知道!你说不说!”
“倒是……倒是有一个,老熟人了,爱吃蛙,不过都是十几年的老顾客,我有蛙就直接给她打电话,她来我家里取,省得再跑一趟菜市场了。”
“是谁?住哪儿?我现在就去找,老哥你帮帮忙,真是性命攸关的事!”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泪珠混着汗液在眼角里,眼睛被浸得疼了也来不及抹一下,只能用力地眨眼睛来缓解。胖哥的恻隐之心被这个年轻人打动,于是写下了地址和电话号码。
“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先问问,你那宝贝蛙长什么样儿?有什么特征没有?要不人家也不好认,万一都下锅了你也就别赶这么急了。”
田禄一听到“下锅”两个字,心惊肉跳,两眼一黑四脚一蹬,当场撅了过去。胡不成把它捂好放回兜里。他回想不起田笑做蛙的时候长什么样子,青蛙都长得差不多,谁会有意区分呢?可他转念一想,田笑和别的蛙不一样,它是知道自己处境的,肯定急得不停嚎哭呢。于是他说:“长得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它眼中常含泪水。”
胖哥一皱眉头:“这是什么奇怪的毛病?”
胡不成郑重地说:“它爱这人间爱得深沉。”
胖哥无奈地拨了电话过去,可电话打了三两次也没接通。胡不成等不及了,拽着地址便朝买家住处赶。路边揽不到出租车,他就夺了一辆自行车在车水马龙中穿行。期间闯了多少红灯又差点撞了轿车,闹得十字路口乱作一团他也没心思管。田禄在颠簸的行进中逐渐醒了过来,它恢复意识的时候,胡不成正好停在目的地。
一个中年女人来开门。胡不成来不及解释更多,推开她就往厨房里闯,一股辛辣刺激的泡椒味道吸引了他。厨房的铁锅里正收汁,灰白色的蛙肉块泡在又红又绿的辣椒里,肉质吸饱了香味,散发着浓郁诱人的气息。灶台边的一只大铁碗里是不要的灰色青蛙脑袋,碗边飘着没洗净的血沫。胡不成一见,一时间惶惶然竟说不出话。
田禄好不容易从他衣兜里冒出脑袋,这冒着红油泡的尸堆大锅把它吓得差点又厥过去。它颤颤巍巍抖着蹼,呱地一声大叫,只觉得如临地狱,心窝也被沸水烫成了白肉,要不是想着找找心爱的孙子它真的是恨不得自己也跳进锅里一死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