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冲的话在他被酒精浸染过的脑子里已经模糊不清了,顾心知道自己大概又走在了岔路上,而分别不过是这条岔路和那条岔路,哪一条离正道更近。
可是哪一条更近呢?
顾心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生活逼着他弄钱,弄不到钱搭进去的就是亲人的性命。
顾心擦了把脸,看着镜中挺直了脊背的青年,神情坚定起来。他本就是个弃儿,若不是奶奶好心收留,他早就在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冻死了。
这份亲情是他的盔甲和护身符,让他哪怕真的掉在了泥潭里也能全须全尾地爬出来。
走出洗手间就是酒店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走廊,顾心没走两步,就看前面从中间的岔道上出来的吴肇珩。
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西服,不过今天是风流倜傥的休闲款,黑色的寸头下鬓角处理得利落漂亮,散开了两颗扣的白衬衣搭着海军蓝的毛料休闲西装外套,他人高马大,长腿生风,一路走来看得人挪不开眼。
顾心显然是怔愣住了,脚步都慢了下来,吴肇珩身后还跟了两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竟然就是前几天早晨在地铁里把他认出来的姑娘,这会儿他没戴口罩,小姑娘见到他一脸惊喜,碍着老板的面不好意思开口跟他打招呼,只冲着他笑。
顾心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倒是让吴肇珩在他跟前停了下来。顾心不明所以,也站住了,就在他以为吴肇珩要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位大少爷再次迈开脚步,与他错身而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心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招来那男助理低声交代着什么,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顾心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摈着呼吸,瞬间喘出一口气,匆匆往包间走去。
看到顾心回来,一行人很快站起身,酒局结束得比预想的要早,因此当有人提出换个地方续摊时没人反对,顾心觉得不大对,可是同行的艺人都没有开口,他是什么分量,自然不好拒绝,只希望一会儿场面热闹些,让他能偷偷离开。
酒店楼上有个酒吧,提供包房服务,一行人开了个大包间,叫了几个美女来唱歌,上了一桌子的洋酒,显然是不醉不归的样子。
顾心刚刚吐了一通,胃里空空,看到这么多酒,不禁肝颤,却不知道,除了他跟前的是真酒,其他人喝的都是颜色相近的饮料,在光线昏暗的包间里,基本上看不出区别。
副台长依旧坐在顾心身边,说话态度更加熟稔,显然是想跟顾心多聊,捡的都是顾心能说得上的话题,从顾心参加的那档子选秀节目说起,时不时对他点拨两句,顾心捏着酒杯不敢多喝,那副台长也没有勉强,只挑着话头找时机与他对饮,洋酒后劲大,几口下来,顾心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
副台长看他迷离的眼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伸手揽着顾心的腰,让人软软地倚在自己肩头,嘴巴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世道就是这样,我不会亏待你的,以后让你来电视台当我们的外景主持人好不好?”
顾心浑身瘫软,好歹还有一丝理智,他抬眼看向那男人,只觉得一股浊气快要冲到喉咙口,他想吐又吐不出,却迫切希望自己立刻就吐出来,好让这衣冠禽兽离他远一点。
就在顾心奋力酝酿打算恶心这男人一把的时候,包房的门开了,进来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在座的几个老板都站了起来,嘴里叫着“金特助”,上前热络地与那年轻人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