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而泣的父子终于停下来,忙质问他是怎么回事。
一天的强体力劳动,周枝显然有些撑不住,便只道不想说,孩子既然找到爸爸了,那你把他领走就行。
孙等春不依不饶,平时小羊羔一样的人,恨不得把他整个剖开看看有没有动他儿子一根寒毛。
开解是开解不成了……没发展成仇敌就好不错,眼见天色渐晚,事情不解决,他表哥没有回家的意思,孙望山只好开了个话头,对着周枝说,“我见过你……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陈楠意沉着一张脸,忙扯他胳膊,叫他别乱说话。
孙望山叹了口气,那时候陈家跟孙家是本地布料业的龙头老大,互为竞争对手,关系远没有现在这么融洽,一次两家合作染一批布料,甲方来头不小,听说跟当今……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孙家当时的东家心术不正,让手下人暗中给陈家的染缸里投东西,这样一来,陈家就不能按时完成合同,说不定还能让陈家在布料行业地位一降再降。
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不想投毒的人被一个恰巧值夜班的工人看见了,万一被宣扬出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周枝突然来了精神,嘲讽道,“所以你们就把那个目睹了一切的工人推下去了?就算是第二天尸体被人发现,也被昏庸的管事说是喝了酒不慎从手脚架上自己掉下来的?”
孙望山低头,脸上再没了嬉笑,“我代老东家跟你说一声抱歉。”
“抱歉?可是你们这些商人根本不知道,这世道穷人根本活不下去,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那根本没有意义,你知不知道因为喝了酒,工人没得到一毛钱赔偿,死之后没两天工人的妻子就在家门口上吊自杀了?”他越说越急,“可是你们没有想到他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
陈楠意愣住了,这是他没有参与过的时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儿子根本不相信一向老实的父亲会在值班时喝酒,就在奶奶支持下,谎报了年龄潜伏进父亲工作的场所试图查明真相。”
“但是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一路摸爬滚打,幸好时光荏苒,染坊换了个新东家,陈家的新东家虽然表情严肃,又刻板守礼,但心里是个温柔的烂好人,烂透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捡!”
将那些尘封已久的旧事讲出来,周枝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他在十四岁还是一个小小少年的时候背负了太多太多,揣着另一种目的的相遇,让他得到了报应,致使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把他放在心头上的那人。
躲在东家翅膀下的幸福日子只持续了不到八年。其中东家把他当成孤苦无依需要关爱的小孩儿五年,真正把他视作生命中与自己等同的另一半只有短短的三年,情人爱人早已分不清。
眼见他终于松动,搂着孩子的孙等春急问,“那我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