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爷赏识。”魏明华喝得迷迷糊糊,但下巴上的两缕青须仍旧飘逸,他一捋胡须,“是廷尉,就要办案。下官没有埋怨王爷的意思,更不是来向王爷诉苦的。”
梁玮一拍桌,“廷尉大人但说无妨。”
魏明华楞了一下,说:“王爷才智过人,下官能查出来的,您定然都已了解。下官是廷尉,无论什么样的案子,只要有违朝廷律法,我都必须秉公办理。可下官亦是大周的臣子,就难免要站在臣子的位置上,为大周权衡利弊得失。有些事办了,是匡扶正义,是大快人心,可过去的事已然过去,譬如伤已结痂,再把那伤疤挖开,亦不过只是再流一次血,于世何补?有弊无利。下官只是个办案的,不能帮大周朝做这样重要的决断,不是不敢担负骂名,而是……唉!”
“哎!”楚王胡乱摆摆手,用筷子敲着碗,打出节拍,唱起歌来,“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魏明华已指叩桌,接道:“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楚王摇头叹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实话告诉你,本王是行了小人之举,将自己也办不了的事情,推给了廷尉大人。我想不出答案,这事如何决断,只能靠大人自己。对不住了,魏大人。”
魏明华摇头长叹,同楚王喝到天明。
第二日,楚王午后才醒,醒来便接到一个消息——魏明华在公堂中,踩着案卷自缢了。
天子正对着百官送来的奏报反躬自省,忽而听人来报,说当朝廷尉魏明华自缢于公堂上。内心正惶惶不安,却又找不得自己过失的帝王仿佛终于等来了先帝留给自己的难题,登时拍案而起,不听详报,只说了一个字:“查!”
于是,便有了今日,天子居于明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注视着禁军将白马带上大殿的场景。
白马进入洛阳宫,并非头一次。但这一次,他是在青天白日下,踏着朱红大道而来。他行得不徐不疾,到了地方,并不急于阐述,而是规规矩矩地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等天子亲自发问,才从容对答。
天子面前,摆着两样证物:一块马腹玉符,一支旧匕首。
白马身后,跪着一名证人:贩奴商人,陈安。
大殿上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敢发出疑问。
惠帝扣下匕首上的机关,取出其中那张带血的青纸,再取出传国玉玺,在另一张青纸上落下一印。
他颤抖着手,将两张青纸并排摆放,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蹊跷,但经历过谢英的事,他算是受过了风浪,已能沉住气,先给赵王赐了座,才问:“王叔可有什么要说的?”